同人文章傾向性討論帖:你非唯一

從以前就想要講的事(2007年?),現在發存稿上來說一說。

我對那種以同人界大手自居的寫手其實素無好感。這些寫手大多自負,市場把她們選為最好的,最優秀的,其實自負也沒有不妥,我今天所不喜歡的,就是──好,妳認為妳的文章好,妳就是能寫,妳就要「能處理各種人物」,而不是只有侷限於年輕的少年少女,或是光鮮亮麗偶像劇式的世界。

再者,妳自尊心高,妳必須要能夠意識到,妳做為一個寫手,作為一個小說創作者,妳是必須把所有能寫小說的創作者都做競爭對手看待的。而不是躲在妳的同人界,在這領域稱王,然後毫不取法其他。我幹的應該是這最後一點,就是我感覺不到某些(自覺為市場最好的)作者對於寫動漫人物的認真度,妳(有意識的)要成為最好的,麻煩妳要夠認真,不認真的傢伙我作為一個(同人界的)讀者只會想要以白眼敬之。然後跟這種作者講:你就繼續躲在自己的洞裡面吧(拍拍)!外面陽光很大小心不要出門以免被晒瞎喔!

遠至曹雪芹,近至張愛玲,外國如卡夫卡,(人家生前一篇小說也沒發表),不然國外也還有村上春樹。以作為一個寫手來講,妳寫「小說」其實就要能夠意識到,前輩很多。不論他們是否寫原創還是衍生,(他們應該沒寫過衍生),我個人覺得,同樣是作為一個小說的創作者,妳是必須要能夠求進步的。個人意識型態問題。

這裡應該牽扯到一點,就是同人界的小說有沒有必要到達文學的程度?每個人的看法都不同,作為一個讀者,我只能說我自己的傾向性,就是能感動我的文章,幾乎是有著文學的高度的。操控人物上,架構上,遣詞用字,還有文章深度,我作為一個讀者想看的,不過是文章能否感動我,該作者可以寫一個不那麼切合原作的人物,可以文章架構不穩可以沒有熟練的辭藻,但是文章要寫到深處去。我覺得這個「感動」,同樣是「個人主觀」的東西。

但是不認真的文章我覺得是沒有感動可言的吧?

且我覺得不認真不代表玩票。不把文學創作當做職志但是寫出來好的小說創作者還是有的,但是儘管在這些作者表態他寫小說只是玩票,(如顧肇森),我覺得他治文時還是非常認真的,「好好的寫就是一種完成」,他可以帶著愉悅的非工作的心情寫,我覺得這是很重要的,不是說你認真寫小說就是把寫小說當成志業,不是這樣的,黃春明和高行健都表態過,他們不想把寫這件事當作志業,尤其是寫小說,當寫小說變成工作,小說得以成為小說,那個最重要的東西往往就整個的破掉了。以寫小說為畢生職志的日本小說家大江健三郎,他晚年接受採訪說,如果有來生,但願不要再成為小說家。他已經怕了。所以其實創作者本身,「可以寫出一篇感動讀者的文章」的作者,不必然要把文學當成專業來捧,或是把寫文章當成最重要的,(然後其他都不重要的事),後來閱讀經驗多了,我這樣覺得。

本人在寫死神同人時,給同好莫名疾病樣誇讚說文章「很有文學的丰采」,另一位友人RaN說我的文章和她平常看文的等級不一樣,「是文學素養的問題」。我被兩位說有文學素養,作品有文學的感覺,可是其實我很困惑,的確我在看的是一些會被列到文學範疇裡的東西,可是其實我從來就不覺得我有什麼所謂的文學素養,好比妳要叫我講小說從文言文到白話文的革新,白話文運動,我是講不出來的。但我只要知道自己還想寫,就成了。因為我知道,讀者看小說不是要看到什麼「學識淵博的中文/歷史/哲學老師」寫出來的中文/歷史/哲學考據,不是研究專精的研究生寫出來的「論文」,同樣也不是想要看到「課文」,不是想要看到「正確的東西」,我知道讀者是來看小說的,小說不是文學理論,不是主義,不是確定無誤的東西。

我覺得這個「不知道」應該是最重要的。

終其一生,我不可能「知道」什麼。

還有一點就是,友人在評論某位作者寫文章不好的時候,如果這位友人流露出「評出文章不佳處,因此(=評文者)就有了優越的姿態」,這點我也會很幹。

講白一點,「知道」能夠代表什麼?你知道了所以有了優越的資格?但我覺得優秀從來就不是「早知道」,或者「比別人知道得更多」。

張大春曾經講過一句讓我印象深刻的話,他說他鄙視人,是因為「我知故我鄙視」。張是我覺得有品質的創作者,但是他這句話我覺得很有問題。知道了並沒有因此比別人高,只有「別人做了很醜的事,但是你今天不會犯這個錯誤」這樣而已。我很討厭網路上一句話,「跟什麼什麼認真你就輸了」,我聽到這句話也是很幹。我想要請問說這種話的人,今天妳做為一個人類到底贏在哪裡?妳是贏在今天去外太空可以不用氧氣罩,還是贏在不帶任何裝備潛入深海十萬哩肺不會爆掉?人類的限制明明這麼多,這麼脆弱的物種啊!還說什麼輸贏的話,我看到說這種話的人只會想要去打爆他/她的頭,不用腦的人大概對作為一名人類也沒有基本的尊重吧?

我一直覺得菁英主義只是自身的匱乏。須要去借著跟別人比較獲得優越感的人是自己空虛。我被這種觀念害過,現在也還是不能完全超脫的自願受害者,不能講別人什麼,只是我知道在我傲氣的時候,我也明白自己「終其一生不會是什麼」,我只是一個需要修學分所以來到這世界,一個「一生都在做功課」的人,前面後面 都沒有 老師,沒有道標,只有同學。且我一點也不想被死當重修,我要一次修過。我知道自己有需求要被滿足,光這一點就沒什麼好優越的了,我只是個人類,也要誠實實踐這功課,知道自己不會比別人高,也不會比別人低。我還在路上吧?

一家之言。

謹此。

 

*

昨天打了這篇,自己想了一下。其實不求進步又自覺大手的(且算有才華)同人作者,沒有受我(=基於一個讀者身分)這麼嚴厲要求她的必要吧?

以前遙遠時空中貼吧有個讀者上來說「為什麼遙吧都沒有好文章」,吧友覺得這是討戰文,因為這讀者連目前市面上的文章不好在哪裡都沒有一篇篇的確切指評,只說了一句大家都不好。但友人卻說她覺得這讀者有很偉大的品質,就是她「想要看到好文章」的企求是很強烈的。

在那個吧我也有發文章,可是人家看了還是覺得不好。(但我實在不知道對方到底有沒有看)我覺得這OK,我用心寫了文章但不能感動這個人。這沒什麼好計較的,我接受「我的天堂可能等同你的地獄」,「我的鑽石可能是你的垃圾」。這OK

我想我會對故步自封的大手反感,同樣是基於這種心態吧?「我想要看到好文章」,不是你隨便在那裡摧毀我心愛的角色還說妳沒時間揣摩,這點我會很鄙視。套一句我家老師說的,「垃圾可以包的很漂亮拿出來給大家看,裡面其實是垃圾,但我以為垃圾應該拿去垃圾桶丟」。

我看到某些作者(且深入了解)自覺最好,也想在同人界久待,但完全沒有高的「自我要求」,做為一個讀者我非常失望。同人的確是次文化,可是沒有到連文章自我要求都是「次等/次佳」的地步吧?研究人物是基本功課,(=指想在同人界久待的大手們),沒有說「對不起我很忙沒時間」的道理。

且我覺得作者可以基於玩票心情去寫,文章依舊好,這和自我要求高低是完全沒有衝突的。

同人就是基於愛,去愛了然後從事創作會是痛苦的事情嗎?

我完全不這樣覺得。


如果跳脫讀者的身分,單就一個人的身分去看這種作者,其實其情可憫吧?會捉著光環不放只是自我空虛,自己已經可憐自己了,也就沒有讀者再去同情的必要,或者接受讀者指證的必要。

每個人都可以只活在她自己的世界裡,她也可以到這樣就滿足了。這實在沒有什麼好干涉對方的。我也接受「我覺得人家不好」,但是對方可以「完全不覺得我(=一個讀者)的意見有什麼可取」,因為每個人都有權利只活在自己世界裡。這OK

只是我覺得,就我自己做為一個讀者的經驗,我看到令我佩服的作者,清一色是極度自我要求的,當他們放棄自我要求,還要讀者給予光環,其實也等同自殺。

自願結束作為一個寫手的生命,這完全是個人的選擇,沒有還要被我的好惡影響的必要。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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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留言

  1. 默……
    我最近給人指著鼻子罵,
    說「你是遙久界的同人大手,你應該如何如何……」

    遙久界一共是幾隻貓啊?Orz
    比方說,一共三隻,一隻大手一隻巨手,另一隻巨靈神掌,
    這樣好伐?這樣我會好過一點。
    我的手雖然長約18.5公分,但跟男生比不算大啊……
    頭也很小,俺沒有大頭症,犯不著給俺戴大帽子。

    宵,椅子扶好。我要貼上來雷你了。

    某篇文,開頭:「那啥,雖然知道平安時代可能沒有傘,
    但持傘相候那個場景是我所想要描述關於等待的重點……(以下略)」

    正文跳過了。

    讀者回覆:
    「焰姐再怎麼說也是遙久界的同人大手,(怎麼覺得很勉強?)
    竟然會寫這種東西來誤導平安時代的文物(我哪敢啊)
    沒有傘就是沒有傘,怎麼能隨便找藉口說那是重點……(吧啦吧啦)
    焰姐不覺得自己應該負起……(以下略)」

    沒有平安時代用傘的證據,不代表平安時代絕對沒有傘。
    就算平安時代還沒有通用的傘,也不代表我不能這樣寫。
    鷹通都戴眼鏡戴多久了……人家就不能偶而出格一下嗎?
    好哀怨……(就地來回滾動中……)

    —————————

    哎呀,大手未必是自封的。
    有沒有認真看自己,這個問題不用看別人。
    摸摸自己的良心,聞聞自己的臭。自己知道自己有沒有認真……嘛……

  2. 回家看到妳的留言真好(轉) 今天我從吃不下睡不好的(前)工作解脫了(爆)

    噗……妳確實是大手沒錯。(妳被雷到冥王星了嗎囧) 大手的確不是自封,讀者捧,作者自己爬不下來是真的囧 但妳沒這問題。我也不用擔心妳有。
    不在於遙久同人界幾個人,這跟幾個人沒有關係……(笑)有的界的最高水準文章拿來也不見得比妳更優秀,死神同人界就是這樣的@_@ 但死神同人界的作者超多的啊(笑)

    指責平安時代怎麼會有傘,這就跟指責友雅擬怎麼染綠髮、平安時代哪有那樣的染劑一樣囧
    親愛的妳不用去冥王星,我自己過去!!(拍桌)
    ……我們現在不考古啊啊啊啊(遮臉奔) 如果要考完古,估計我什麼遙久文都免寫了。如果要符合史實,我第一個就不想寫出來被人打槍!……嘛嘛,我想要在同人文中看到的是作者自己個人獨特的世界觀,作者的創意,而不是他的文章是否符合原作/歷史啊囧 雖然我沒研究過,但我看金庸的小說不會去管他是否符合歷史,拿出什麼該代不該有的東西,或者什麼的……我一樣是考據苦手,去考據會一整個廢掉囧

    妳被打槍是哪帖 (剛剛立刻奔去遙吧找),米關係我明後天再找哪帖,(因要去找工作囧),她打妳一槍,我也可以補她一槍(咦)
    但我怕我開槍前四哥和傲真就已經去做了(掩面奔) 叫他們不用出馬我去就行了(何)

    大手要對市場負什麼責任囧 這是個很嚴肅的問題……
    不過被指名的是妳,妳去想就好了,我是海中蝦米,跟我沒什麼關係(誤)(我真是個現實鬼)(不是的是我累了)

  3. 那啥,那是百年某篇的退稿,放在老家裡面。
    老家「大門處」是沒有「LIST」的,
    沒有文章列表頁面,沒有密碼的人只能手動輸入文章ID,
    像手工輸入「http://tieba.baidu.com/f?kz=594619661 」
    這樣寫入後面的編號去找文章。

    極偶而有一些人闖進來,發話那位我確定她沒有密碼。
    (當然不排除某人把密碼寫給她。她是沈豫的同學)

    那啥,當然我被他打槍(謎)之後,我有點歪掉了,
    百年再度被沈豫退稿這樣。
    所以兩隻地白虎的生日我事後才補上一篇小短文。
    (這難道是藉口?哦,這不是藉口>_<雖然我越來越懶)

  4. 我今天去提辭職的時候已經在想要怎樣對這位同學打槍,槍都擦亮了,妳才說是在
    非公開場合,好吧,維持我的良民形象,把槍默默的收起來……(真欠揍XD)
    請叫我討戰部隊*U*!!(平時都不出動的喔)

    (沉下)

  5. 其實因為我對於你對張大春的…心得。
    我有特別去看張大春的作品。
    可是我發現,不知道是怎麼著,我看到的他從很久以前就崩壞掉了。
    我是從小說稗類開始閱讀的。
    但是我卻無法從之中的文字裡感受到…,我承認他有高度,而且很不錯,可是那種
    處處帶刺的戳著,踩著,我並不太喜歡,所以只是翻了一段以示我認真想要研究這個
    人。

  6. 張大春理論和觀點可以,很出色,但是我從大學三年級看到的他,好像從沒原諒過人,那種感覺就是可憐,他和他所鄙視的人一樣的可憐啊。

    這是我最近的體悟,如果不能夠徹底體認並接受所有人都來自同一個源頭,從這個基礎上去尊重,任何的進步觀都是不可能的。至少張大春他倡導的進步觀不可能實現,就在他徹底鄙視+不原諒人之下,而這個世界明明給予了所有人探索+生存的機會。

    不用看張大春了。嗯。(等他有天變好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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