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是文學
在友人的噗那裡連到一位編劇的部落格,編劇說,他喜歡的作家都不是科班出身的,好比張草、九把刀,「很明顯的,這些非科班出身的人的作品實在稱不上文學,甚至連稱為小說也極為勉強,他們的作品充其量只能算是堆疊文字。所謂的文學,必須稟持著讓讀者腦袋混亂且昏昏欲睡的本質。上述作者在『專家』眼中,想必是鄙夷且不值一晒的。」
我不認識這位編劇。看到這種言論,便非常想笑。到底,什麼是文學呀?
四年前,我看駱以軍的書。翻到他寫的序,哇,真是棒,寫在書前的序真是沒話說,真誠,懇切,且緊緊吸引人的視線,可進入到正文,我就把書放回到架子上了。
再來,是看到初出道的郭敬明。成名作《幻城》,正文使我非常迅速的翻……哦,不是因為精彩,而是因為不耐,但是,翻到後記我就停下來了,後記非常非常的好,好到我非常認真且專注的看,看完並被感動,那是有著八千字的後記。我就想著,這到底出了什麼事啦?駱以軍那本書最好的地方是他的序,《幻城》最好的地方竟然在那篇後記?
之前友人跟我說過,她不看所謂的文學小說。友人是現職作家,她的作品(讓我看到的),是可以被歸類到嚴肅文學那種意涵的,內容非常有料、看了會讓人省思的那種作品。友人說,通常那些作者不是作家,是「做作家」,作品所謂的「文學性」是被做出來的,這樣的作品怎麼讀得到精神?
我是非常同意的。
我喜好文學。更精確的說,這種狀態是「我喜歡聽人家說故事」,後來我發現說故事一把罩的那種人就是小說家,於是常常看小說家寫的書。別人看我,是個文藝青年,(有看文學書籍嘛),可我不追文學季刊,不看駱以軍也不追朱家姐妹,(容我一提,以上三位是台灣文藝界的知名作者),近年也不看張大春了。(誒,講到理由我就嘆氣) 這樣的我,只尋找「喜歡閱讀的同好」而不找「喜愛文學的同好」,近年甚至連喜愛閱讀的同好都不想找,因為很恐怖的是,我接觸到的文藝青年,有才的不是沒有,(他媽的攝影特棒,或者是有各式各樣你想得到的事情她都會且非常有料),可是他們拜神。拜誰人呢?龍應台。至於我根本合不來的文青是拜駱朱,再不然就拜黃碧雲。藝文界裡的精英也拜神啊,得諾貝爾文學獎等有獎的作家,ㄟ,這已經不是文學了,是宗教吧?
(宗教……這裡我使用的是扭曲掉的宗教意涵。表跟我計較。)
再者,就算我寫小說,也完全不會想要去參加文藝營去尋找創作的同好,不僅不想,光想到一群文青聚在那邊,就令人想要逃跑。一個文藝青年叫做噁心,兩個在一起並不會負負得正,那麼三個以上呢?我已經找不到形容詞來形容了說。就是這樣。
我曾經也是個噁心的文藝青年,所以大家可以噁心到什麼程度我很理解。就算我沒有噁心成這樣,也不巧看過別人的噁心,所以更理解了。(亙) 說了這麼多,到底,文學是什麼啊?
駱以軍與郭敬明都是有才的作者。(不是我講的,是市場說的,我對這個沒意見,因為也表達不出意見) 可是他們最好的文章,是他們老實面對著空白,說「我什麼也不知道」,並把那不知道老老實實寫下來的時候。想著作品要有高度,那是辦不到的。
作為一個看文學書籍看了十幾年的讀者,你問我什麼是文學,我只能老實回答不知道。可是我漸漸明白,在這個領域裡的東西為什麼讓我這麼感動,當一個人「有話非說不可」的時候,他不顧有沒有人在看,必定要寫,寫完就再也說不出話的,那樣的東西,是最打動人的。
美籍作家柯波帝是那個時代的天才作者,文章好到讓年輕時候的村上春樹(日本現役的最暢銷作家)看見其作品就打消想要創作的念頭,村上說,如果這叫做創作,「那麼我實在沒有創作的才能」。柯波帝擁有惡魔的雙手,也確實很自負,但他最後一部作品,空前暢銷的紀實作《冷血》,寫下來就再也無話可說。他曾經表達,在寫下這部作品以前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寫,可是寫出來後他懂了。他和那個殺人兇手像是住在同一家的人,可是今天他走前門出去,那個兇手選擇了後門。
我最喜歡看的文章,其實不是什麼知名作家寫出來的文章,雖然那確實好得嚇人且是嚇死人。(莒哈絲、柯波帝、米蘭昆德拉都算) 你問我最近看過什麼好文章,我會想起我一位友人的網誌。那網誌其實不是什麼別的,就只是她開放給幾個朋友看的,非常私人的網誌。因為沒有讀者,(只有我們),點閱率就那麼一滴滴,(因為只有我們嘛唉唷),所以她寫文章沒有那種「我要寫出個所以然」的那種意識,(儘管她也是個創作者),就只是誠實的寫著她的生活點滴。那篇網誌寫到了她最近迷上了日本某年輕偶像團體,我看了團名有些惡感,不是說這團不好,而是裡面有一位我非常討厭的團員,(姓x梨的),可我還是看了。看完,那種感覺說不上來,我留了一句,「這篇文章非常好」的留言。那是真心的感想。
友人那一篇到底好在什麼地方呢?
它好在誠實。
那篇文章非常老實,就是說她的迷戀(雖然我不覺得她有到迷戀這程度),或者更精確的說,她看了這團體並且喜歡上的感想。我對這團體沒有感想,可她能在這團體裡面看見美,並且老實不羞愧的寫著她看見的美,不喧嘩,不拱高,誠實的寫著她看見的東西,這使得這篇文章很美。我要看的,不過是看見這樣的東西,「一個人只是作為一個人」,當他覺得非說不可、想要傳達的時候,他所說出來的那個東西。我就想要看見這個。這使得這個人的「排泄」不只是「排泄」,(消化事實並且扔進世界,算排泄吧?) 因為這個人的真實不掩飾,會使那傳達上提到美的層次。
可是藝文界大都不這樣操作。講白了,文人或者說高材生都是孔雀,見不得別人的美,這道理等同女生人人有我是最特別的絕症,或者男生各各有沒有人比我更好的病,根本是一樣的。所以,也沒必要再那裡比誰拉的屎比較香,拉了就好了,你拉出來已經就是重點了,也就已經完事了。你覺得很舒暢、心曠神怡,那就已經是全世界不得了的大事了說。 這就是文學啊。
文學從來也就不是什麼高尚的不便民親民的東西。我這麼以為著。
>>四年前,我看駱以軍的書。翻到他寫的序,哇,真是棒,寫在書前的序真是沒話說,真
誠,懇切,且緊緊吸引人的視線,可進入到正文,我就把書放回到架子上了。
姊姊,我好喜歡你這段迅速而直白的神來一筆。非常到地表達了你那被踩到尾巴一般的反
射反應。XDDD
寫小說的人,不管再怎樣想要使作品具有文學性,還是應該優先考慮小說的可讀性和「小說好看」吧?書寫是個人的,可是發表出來,至少代表你是想要給人看見的,這樣一來,就不能夠考慮只有自己一個人看得懂,感受固然是個人性的,你書寫出來不必然要追求普世的共鳴,(好比一朵花死了你感覺世界末日),但是至少要能夠傳達你自己,不然那樣的小說是要誰人看啊?不是很理解。而近年看聯文新人獎的感想就是以上。(我沒有仔細讀過駱以軍,因為他第一本書就把我給雷翻了)
我是個讀者,我讀小說是要讀到感動,讀到一點東西的。可是藝文界或者說純文學界的作者,往往為了炫技在那邊寫一些不知所云的文章,已經可以和公務員比美了說,公務員為了不要得罪任何人都會把公文寫的似是而非。搞什麼啊。
看到駱以軍讓我想起很多年以前偶然在雜誌上看到的採訪什麼的,把他講得…
很慘orz 經濟狀況不好,老婆懷孕時連很多小錢都付不出來,得了憂鬱症什麼
的。那時候讓我深深覺得要成為一個文學家真不好混,理想跟麵包只能擇一這種
狀況真是太哀傷了(爆)(再說要連太太小孩都一起跟著吃苦…我個人比較世俗,
覺得有點…=w=)雖然看了那篇介紹讓我對他起了一點敬意(?),不過也依然沒
好好翻過他寫的書,感覺不對吧。
這篇的某幾段讓我聯想到,我看小說(網路上的),有幾篇特別喜歡的作品,剛好
都是作者的第一部小說。也許正因為第一次,投入了最多的感情跟想法,即使那
時候文筆還不夠成熟,但就是可以感受到其中的熱情。到了第二部第三部小說,
因為寫得多了,文字越來越進步,我還是喜歡,可是反而沒有看到第一部時那樣
的感動了。(當然或許也多少是因為第一部是最能自由發揮的,之後為了避免重
複,能寫的東西就慢慢的越來越少,必須要尋求新花樣的緣故吧)
我自己讀傷心咖啡店啊還有西夏旅館的時候都有種「對啦很朦朧,然後咧?」
那個畫面有,可是沒有延伸之後的意境,沒有那整個在背後支撐的龐大世界,讓他的畫
面單薄的難以入目。
其實我自己有寫小說,最近有點陷入瓶頸,所以樓上的某影君講的那種長期磨下來寫下
來的疲乏感出現了。
可是我還是很想寫,明明什麼都寫不出來,也不知道寫什麼,還是很固執的寫著一些我
根本不想寫的東西。因為我覺得我一定要寫嘛
一定要一定要,不管寫出來的東西有多難看。大不了就不發表。但我覺得我一定要寫。
不過我可以非常贊同拿出來的東西一定要「可以讀」。
拜託讓我能看得懂你那些文字中到底想表達什麼。
還是,你根本不想表達什麼?
這種感想好像還是有在進行創作的人能感同身受?笑。兩位都是創作者呢。
回影若:
你講的那篇駱的專訪,我高中時代,(距今七年前),國文老師有跟我提過。因我沒有仔
細看過駱的作品,所以不能評價,一個人要怎樣過人生是個人的自由度,至於「作者個
人人生」和「作品程度」我是會分開來看的。我沒有好好翻駱的書理由跟你類似,頻率
不對。可能真的是一位頂尖的作者吧,可是只要我的眼睛+情感沒有辦法欣賞,再美的
花開了我還是感受不出所以然來。(啊……所以「看到美」本來就比較難啊)
作家的第一部作品有很珍貴的處女性,那是沒有人給你鑑界,你感覺「非說不可」寫下
來的。那時寫下來,應該作品本身就能夠回過頭安慰你了。可是紅了之後就有延續的問
題。那時候真的還有非說不可不說會死的重要大事嗎?可能還是有且很多。我不知道。
這問題應該要去問已經是作家的人,不是我來回答的。
這讓我想到村上龍他最好的小說創作的確是他的處女作。後來,他的散文都超棒,惟獨
小說失去了特殊的氣味。花只能開一次,作為小說家的村上龍在他二十四歲那一年已經
開出全部的、最壯盛的他自己了。(誒,真的是這樣)
回鏡影:
西夏旅館據說有得獎,但我米看過。你講得特好,好比傷心咖啡店,我也感覺不到支撐
著作品之所以豐盛,它背後那個壯大且美的意識,那使作品本身很單薄,且非常碎裂,
它最後情節一出來,使整部作品簡直不是一個整體,那種感覺非常的古怪。
一個作者為什麼要寫、怎麼寫,寫對於他自己是什麼意義,每個個人都有其認定,我就
不討論了。(哈哈,因為個人傾向性沒有正確與否吧) 以一個讀者身分來說,連作者都
搞不清楚自己這篇文章或小說要傳達什麼,(只是為了寫而寫),那種文章我都直接叉
掉,不然就是把它送回書架上。做為讀者的我到底有無損失,實在不得而知,就好像,
搞不好不是《西夏旅館》難看呢,而是我們沒有能夠接收到該頻率的眼睛看出它的美來
XD (ㄟ,其實這才是真的)
不過,自己還是可以知道「能否看出某作品價值」的這種能力,缺了對自己到底有無遺
憾。像我看不出朱少麟前兩部作品之美,這對我來說實在沒有任何遺憾。
“厚 !!!等了好久一定要支持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