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自己之內成立
最近在聽的歌曲,這個版本的只要看著影片聽就會很感動。
看到唱著這首歌的學生,中途用那種表情哭成那樣,我就很感動。「十五歲的我擁有任誰也講出出的煩惱」,這真是實在無比的事實。
我有個朋友,他曾說,「他身上有個他之所以為他的東西」從來沒有對誰說,而他身邊每個朋友都很想知道,每一個都竭力的想從他身上挖出來。說這番話時他笑了一笑,帶著有些惡作劇但不失真誠的表情,但是,不看他的表情,他給我的感覺卻是,「那麼多人想要成為他的唯一(唯一被透露秘密的知情者),他感到些許優越」,然後友人繼續說,他「並不想把它說出來,不願意讓它面世」,那完全是他自己的東西。最私己的。
我那位友人是小學時期的友人了。人非常英俊,極像某當紅偶像(且是俊美派的偶像),也很有才華,但他這樣說的時候,老實說,我很想乎一巴掌給他。
拜託,誰不是帶著任誰也無法傳達的事生存著的啊?
我不是說你私己的事情不能扔給朋友,這是你不對,我不是批評這個。這是你的個人準則,自己決定就好了,今天我覺得不齒的是,每個人都有自己分內成立的事啊,不用特別強調自己這部份的與眾不同。
(當然,搞不好是我誤會了對方。可是,你要講這件事只要說「任何朋友我都沒說」不就好了?需要描述好幾個朋友對待你這個秘密的態度嗎?)
老實說,我完全不想知道朋友的秘密。
所以對於那種想要跟你最要好,就「要知道你的秘密」,或者顛倒,是朋友的話,就要毫無對對方保留的說(你的秘密)。抱歉,那種交友/親密方式我完全不能理解。
很簡單啊,你知道對方的秘密,你有更懂他嗎?(人人要的都馬是這個理解)
不是你知道對方的秘密,你就因此擁有權力了。(你瞬間跟其他朋友不同,你鑲金又包銀)
也不是你懂對方的什麼,於是你們之間的相處就能超升人性,你們就因此不需要其他人。人人是一座孤島,這毫無疑問沒錯,我想傳達的,是影片中唱歌的中學生哭成那樣也要傳達的事,每個人都有自己之內成立的結構,每個人都是要帶著那個核走在人生旅途上的。這一點,沒有人有任何不同。你搞不好終其一生都不知道那個核是什麼,(有人則是因為自然結構沒有那種東西),搞不好你即使知道了也講不出來,可是那有損害到什麼嗎?我是說,無論你懂不懂,朋友都包容這個「你」,無關你說不說或知道不知道,你就是用你的全部在和對方相處的,現在的你就是最整體的,難道不是嗎?
那麼,對方知不知道「你之所以為你」的那個東西,究竟有什麼妨害?
你可能因為這個核脾氣暴躁,你可能因為這個核,有段時間不想見任何人,你的朋友,不都全部要承受這些?好比打電話給你但你拒接,對方不就要承受這個傷害?即使朋友全部搞不清楚你行為的原因,可是她/他們全部要承受這個行為的結果。那麼,「知道這個秘密」而承擔的人,他的承擔有比不知情者的承擔還要來完整嗎?沒有吧?我反而覺得,那個忍受不知道的人,他的承擔和容忍度,還比較大呢。
人的成立,真的是一個超乎你我所能掌握、理智能夠到達的龐大而壯麗的整體。那些比較能跟自己相處的人,世人覺得「有個性」的人,頂多也只是到「知道自己的傾向性」的程度而已,真的只是這樣。你搞得懂自己嗎?如果這樣問人,我相信絕大部分(包括我),那個回答都會叫做:不懂。
你可以去問村上春樹,為什麼偶爾會無原因陷入憂傷?
村上春樹一定會誠實的跟你說,他不知道。我們只知道這個現象的存在,可是該現象如何造成?無解。且說實話,本人能知道就有鬼了。我舉一個友人常用的比喻,你在颱風眼的正中心,(「你」這個現象正在運行),你看得清楚自己嗎?像個旁觀者看見自己正在旋轉?
如果連自己都不能搞懂自己,可以苛責他人都不瞭解自己嗎?
自己有任何他人所沒有的原因陷入情緒裡走不出來,擁有任誰也無法傳達的煩惱,這好像是普通到不行的事。看到這支影片,看到唱歌唱到一半就哭出來的年輕學生的臉,我覺得自己被提醒了很重要、很重要的東西。「原來大家都是一樣的啊」,確實的感受這一點,我就覺得,自己其實離這個世界沒有很遠,我真的是在世界裡的。
所謂的世界,雖然也有那些自己絕對不想要打交道的人,可是這聽到這首歌會感動、唱這首歌會哭的,也為數不小,正要一年一年增長年歲,也是要在這個世界繼續活下去的啊,雖然擁有能讓自己哭成那樣的煩惱。
(我發現這篇講著講著……很找死的挖了一些我不太想深入探討的問題= = 好比一個人成立的事)
(深入的話題,我轉去痞客幫講囧)
*
其實看這個影片時,我想起高中時期的一位朋友,負責在畢業典禮上致詞,那一位女性友人。
按照學校的政治正確邏輯,通常能在畢業典禮上致辭的,都一律會是那個學校出全國語文競賽的國語演講代表,女生,聲音甜美,容易被感動(不知道為什麼),接著,因為是登大堂的「表演」,負責指導那個致詞人選的老師,會叫我寫講稿,或者負責致詞的那個女生,她會自己跑過來叫我幫她寫講稿。
現在想想實在是很好笑。我不知道大家怎麼想,不過,好像大家都會認為,總是代表學校出去比賽那個寫文章的傢伙,一定可以寫出比較好的講稿。很可惜的是,當時的我完全搞不懂演講和文章表現型態的差異,我知道很多會寫文章的頂尖創作者,演講也一把罩,是那種能說能寫,外掛威到有找的。可是我不是。可以說到高中為止,我都很討厭也很不擅長語言,那時候的我寫講稿,一定被演講的那個人+老師刪刪改改的P很大,真正要上去講的時候,那篇文章其實已經完全是另外一篇文章了。是的,那個時候的我就是糟糕成這樣。
現在回頭去看,雖然在寫文章方面,到高中畢業為止,我在校打擂台,最後都是被選為最強的那個,不過那個時候寫的東西真的很糟糕。我認為的糟糕,就是:我感動不了人。看了我的文章會覺得很威很強,但是除了威除了強之外,其他什麼屁都沒有。是的,就是糟成這樣。
可是高中那個致詞代表,和我不一樣。
我和她都感情豐富,但我外冷內熱,她則表裡如一。很漂亮的一個女孩子,聲音甜甜的,笑起來會讓看的人也高興,是那樣一個人,很容易被感動,被感動也一定會哭。
可以想見這種女孩子,上去致詞,不管她準備再如何萬全,上臺就破功到不行。她講一講就哭了,且非常激動,根本不知道她在講什麼,且她越早哭,那個演講就越是千瘡百孔不可收拾。大家都可以想像這種尷尬的場面,她講的東西沒有人在聽,(也聽不懂),她在為什麼感動沒有人知道,(因為那是她自己的個人經歷),且經歷過升學體制的人都知道,畢業典禮只是少數人的個人秀,有得獎的人才有掌聲,其他沒有獎項光環的人,除了校長老師良心發現,讓大家把掌聲拍給自己,不然所謂的畢業典禮,只是冗長演講加上沒完沒了的頒獎典禮,加上政治正確的期許,(願諸位都成為對社會有貢獻的人),非常非常薄弱而貧窮的。
那個時候的我,就坐在班級最後一排,倒數第二位,於是我就看著那個友人,遠遠的在講台上,短短的、小小的一根,透過麥克風聽到她的聲音,哭到不可收拾。
其實滿沒良心的。
她哭的時候我完全無感,我高中大學在校對班級都疏離,不大參與活動,沒有所謂的群體共同美好記憶。友人講完,下臺了,掌聲如預期的一樣,聽來非常同情。她本來下台後應該來坐我旁邊的,可是友人沒有,她是學校裡的大紅人,演講比賽一定是她、辯論比賽還是她,參加全國或國外什麼什麼會議、中區學生代表,乃至活動節目主持……你所有想的到的,本校一定叫她上場,又因為她中英俱佳,人美聲音甜,簡直就是所向無敵,下台後就被 老師學弟妹包圍了。一直到我提前離開學校,都沒有再看見她。這一別,是四年以後,她要出國唸書前,我趕到捷運站跟她見面,她外我裡,隔著鐵柵欄、隔著感應門,穿過人群,我到她面前。
友人這麼愛哭,她一直是要有人的。她是要人群的,是不可以沒有人群的:她就是要眾所矚目。但這,其實這剛好是我最無感的區塊,她的所有都和我相違。可是看見她哭的時候,我轉過身,我離開。等離開她的時候,我也哭了。
因為什麼而哭的理由其實說不上來,但有一點可以確定,或許是因為憐愛。我的愛只是注視,冷冷的、保持距離的在一個地方看著她,看她在各種場合浮升,看她因為獎項失落,而我全程看著,因為和她同班,所以我注視到了最後。直到大學她在電視台、在國際上的賽事真正的取得她要的成就,友人的高中時期其實也是失落的,她自認不夠努力,好不容易取得了資格,就因為不努力,白白的和它擦肩而過。
於是看這支影片時,我想起她。想起她的理由不過是,我覺得這些哭起來的學生的臉,好像她。不能克制場合,想起一些事,單純地哭得不能自己,於是不能繼續演唱,不能繼續致詞,非常情緒化且非常感情用事的。可是,我想我不討厭那種人。會陷入自己的情緒,於是搞砸場子,哭哭啼啼的不能繼續辦大事的人。
表現型態和我相差甚遠,但其實本質並沒有那麼遠的那樣一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