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書版本《女英》第三章(2/22更新)

章三

流霞似火。

日番谷在聽到阿散井說「是否可以下班了呢」,才注意到,是該收工了。


他點頭應許,十番的各班級立刻爆出歡呼,別於走向穿界門的其他番隊,十番的男士們紛紛相互確認是否在局屋集合,小班長牧山拿起傳令機說,需要先跟副隊說一聲我們都過去了吧?得皆川連連搖頭,他說,在局屋集合先到先吃就是副隊的主意,她說假如能跟卯之花隊長申請到外出許可就會來。皆川語畢,馬上得一票男人熱絡的集合拍照,連署「副隊晚上九點不見不散」的字樣,要求能夠進出四番的平野馬上捎過去。

聽見部將們的話聲時,日番谷的眉頭蹙了起來。雛森結束了與吉良的對話,走向日番谷時,卻看見好像正在想些什麼事情的他,沒有察覺她的靠近,這對日番谷來說是罕見的,雛森有些驚訝。


「日番谷君,怎麼了?」

他低低的啊了一聲,嗓音隨著呼出的濕氣在空氣中凝結。 

「松本似乎答應隊員們,今晚要去料亭。」

「亂菊姐已經可以出四番了嗎?」雛森喜不自禁的望著日番谷,瞳眸裡滿滿的笑意,「那、晚上我也想去料亭!」

「昨天卯之花告訴我,那個傢伙能出四番需要一個禮拜,」日番谷神色極淡,「今晚不可能出現在非四番以外的地方。」

「這樣啊,」雛森難掩失望的垂下頭,「也是沒辦法的事……」

「不如妳先到仙若堂用餐,」日番谷沉吟著,「我去一趟四番,隨後就到。」

「如果日番谷君要去四番的話,我也去!我並沒有很餓呢,」雛森的眸子歛著,「我也想去看亂菊姐啊!當時在戰場上,她幫我引開敵人的攻擊,雖然是臨時搭配的戰術,但我還沒跟她說聲謝謝呢……」

日番谷聞聲眼神一暗。

他曾經愛惜著自己副官的不忍心,於今這個不忍心,讓她走到了他和雛森的前面去。她進戰爭她選敵,她依舊挑實力多上她一些的,然後堅定的奔赴到自己所選擇的地方去。

那時出現在他和市丸戰局裡的她,像一把沒有刀鞘的刀,姿容俊麗,看著就有扎人的疼。

面對市丸,面對他的壓倒性,松本只是瞇著眼,略為揚著頭,像有話要說,然而卻又一語不發的,盯著遠處的什麼,像在看著煙、還是什麼會消失的彩虹,未久開口。

「銀吶,我侍奉的這個人你也拿刀砍?」

市丸苦笑著,毫無防備的閃露出頭疼的表情。

他說,我站哪一邊,亂菊是明白的。


挑起艷麗放肆的瞳眸,松本勾起唇角,甜蜜的看著他,微微偏著頭,就有小女孩模樣特有的純潔感,像精細手工製的搪瓷娃娃,神情既無辜,又性感,實在挑釁至極;她又在使用那種甜蜜的小伎倆了。

那混同了極端的神情有著特殊的妖異感,使風聲在市丸的耳邊放大了。男人一向帶笑的臉孔,那一瞬間出現了不著痕跡的殺意,他說,我不該把妳留下來的。

那些細節枝節相連,隱諱的藏身在時間裡,祂們濃密著,如此冥寂。

胸口一陣模糊忐忑,日番谷掌心一片濕,不知當時的自己為什麼失常,也許是松本被神鎗穿腹後,她第一時間的反應讓他震驚,將灰貓的刀鞘緊緊的抵在她腹後,是神鎗即將要刺出來的地方──往後正對著日番谷的心臟,她仍然擋不住,動手握住了神鎗。

冰輪丸沒有拿下的敵手,灰貓不可能拿,更遑論徒手制刀,那樣的松本是魯莽的。但那一刻擋在他面前的她,非常強大,而他已經很久沒有看著誰的背影,給誰護下。

松本箝住刀的時候,日番谷看著她用力到顫抖的手,指節像要握碎了,但狠狠箝著,不讓行,不給放。不該有這麼樣荒謬的感覺,但日番谷感到了安慰,繼奶奶以後,松本是唯一一個擋在他身前的人,而她喝斥的對象,是松本的至親。

他多想問她,那是什麼樣尷尬傷痛的場面,妳怎麼能進?

他攬了市丸這個對手,就是不願松本面對市丸,日番谷不知道松本的情緒究竟到了哪裡,但他給她時間,只要他能給,他願意替松本爭取時間,她不想見,就不要見,她不想面對,就不面對。

此次戰爭,沒有輸贏,他甚至沒和市丸真正的對決過,卻得償敗北的滋味,他所守護的僅有的兩個女人,一個心在藍染,一則市丸。可他確實能夠這樣說嗎?也許是自己的沒有自信。

他有一位美麗慧黠的副官,無償支持著自己。

踏上四番,食堂內一片杯觥交錯。

日番谷和雛森轉向東北的院落,便在林子旁的空地聽到許多人交談的聲音,張背景布幕的、拿反光板的,還有拿著照明燈的,人聲散在夜色裡,非常透明。

日番谷在人群裡看到她。

披著華貴和服的松本,此時垂下了眼眸,給三、四個工作人員模樣的男人圍著,討論什麼似的。搖曳的光線下,她的臉龐沒有鎮日逼人的美艷,透著淺透的、春蕊般秀麗的姿容,髮淡如花英,有著群芳凋零的濃郁,與蟹爪菊紋在深淺有致的白緞上錯落著,像流動著的淺淡的清光。未久帶頭的男子說了幾句,她才俏皮的眨眼,說那就這麼辦吧,未待他們話歇,雛森便跑了過去。

「亂菊姐!」

雛森笑攀松本的左手,親暱的叫著。

「雛森?妳怎麼會來?」松本驚訝的邊望著她,邊向帶頭的男人使眼色,說著幾個數字,「金川,那我選C7和C16,抱歉,今天先到這裡好了。」

名為金川的男子給了松本體諒和寬慰的笑容,噢了聲說,松本副隊長,明早九點囉?得她巧笑倩兮的比了沒問題的手勢。

「妳們這是……?」

「替綢布莊拍廣告,還有挑綾小路家《曲水之宴》我要用的布料,」松本攬緊外罩,一邊示意雛森往廊上移動,輕微的咳著,「這種天試鏡也真夠嗆……」

松本抬首時,看見了日番谷。

「隊長?」

「先進屋去。」

他簡潔的指示著。

進室後,日番谷拈來火折子,走向炕爐,雛森環顧室內突然啊了一聲說,看來沒有茶點呢,我去拿,小白和亂菊姐先聊啊!便一馬當先的跑了出去,完全不顧日番谷緊追而上的囑咐「小心走不要跌倒了」,松本在炕爐邊與日番谷併肩坐著,不禁笑了起來。


樹影折射在障子上,像邊緣給融過一般,漫漶不得辨了。

炕爐的星火,暗涔涔的。

日番谷將木炭架高了一些。

「隊長都還好嗎?」

他啊了一聲。

「很生氣。」

松本聞聲有些怔。

「……怎麼?」

他轉頭,那雙帶寶藍的秋香綠眼眸懾住了她,青玉雕似的面容浮現說不上是微笑還是嘲弄的冷淡表情,在那雙近似鳳眼的眼稍上忽隱忽現的閃爍。

「我有一個部下,這次戰爭時來替我擋刀,至今未出四番,」他話聲淡淡的,聲音卻像落在一個很深的地方,它們浮動著,散發著妖異的氣息,「今天我來看她時,她卻在外頭吹冷風。」


「我不是故意的呀……」

她水滑的左手伸過來,攬著他的胳膊,就這樣軟軟的偎著他,搖他又搖,有些嬌蠻的。可日番谷不發一語,松本知道以他個性,什麼都不說時,是真的氣壞了。

「隊長不要生氣……」

然他不作聲,驀地握緊了拳頭。

「我這次懊悔的就是雛森和妳,我誤傷了雛森,還好讓四番救回來,剩下妳,」他看著她,眼瞳難掩火氣,「松本,我想要愛護妳的心意,因為這樣,即便我對妳擋刀的行為不滿,也不會跟妳說對不起,但是妳……」

松本愣住了,腦中鬧烘烘的。

日番谷欲言又止,像要說什麼,極花力氣。

「這次對藍染,我是即使喪失隊長資格都要以暴力殲滅他的,那是我的個人私怨,不希望妳連這樣的我都保護,」日番谷握緊了拳,內在沸騰著,「妳怎麼擋得住神鎗?妳怎麼能?血液都要凝結了,多想對妳吼,下一秒就看見妳往地上掉……我是應該因為妳的擅入戰場把妳罵上一頓,恨不得就此掐碎妳,還是要講一句對不起,因為我讓妳擔心?可不可以請妳告訴我,我是該為妳的愛護感到喜悅,還是該因妳的專斷感到生氣?」

松本感覺心溽熱著,它不安的擰著,卻又甜滋滋的。她包覆著他已有皸裂的右手,往她左腹帶。

「隊長,戰時是當時,已經過去了,這是我現在的肚子哦,你摸的地方是這次戰爭時我受傷的地方,」松本說著,臉上有著狡黠的笑意,「你有摸到神鎗現在還在那裡跟你說哈囉嗎?沒有吧?」

她的手又軟又涼,腹部十分熱,托著他,沒一會兒就溼了,他握住她有些濡濕的手,沒一會兒便熱了起來。

「沒有。」

松本聞聲露出笑容,十足撒嬌意味的。 

「你要祝我早日康復呀,」松本喜孜孜的湊近他,甜膩的皺起臉,「還有多送點吃的給我啦,比如說局屋的醃漬物。」

日番谷看著她,知道自己對她沒有辦法,像察覺什麼似的,她偏著頭問,噯,隊長還有話要說是吧?


「下次戰爭,希望妳答應我兩件事,」他的頭髮在燈火下泛著碎冰似的微光,寒暖全無,鳳眸低低的偏移著,有著珍禽遷移棲地的警覺與野性,「要打,挑實力和妳差不多的對手,還有,活著回來。」

松本輕輕的笑著。

「天啊,兩個對我來說都有困難。」

「這是命令。」

松本看著他再認真不過的臉,仍是鳳眸青瞳,那樣不可逼視的,這些話已經超出她所能認知的他們。

「你一直不是會拿職位和權力逼我做什麼的人。」

「是。但妳的平安例外。」

松本沒輒,她哎的一聲說,知道了。

日番谷聞聲笑了。

松本有些怔。他笑起來很好看,她也幾乎忘記,他長相清秀,而他笑了,那笑容像是他一直放在她這裡的什麼,是他默許她揮霍的什麼,而現在他重新取了回來;令人吃驚。

外頭報時的鐵製梆子叱喇叱喇地響了起來,像人的聲帶高高的吊著,起於黑陰天,勞軍節目似也結束了,遊行隊伍走在花道上,山車遠遠的給簇擁過來,是更近了,而歌聲還在唱著,又像有人在哭。

日番谷知道戰後隱隱浮動著不安,那不安串著人聲,細細碎碎的行到門前來,長著一張沒有名目的臉,朝過路者探。同時知道她膽小,以往這種時候,松本都會抱著家當,從副官室風風火火地衝到勤務室裡來,跟他說隊長簡直不能睡啊,日番谷也不會跟她檢討執勤時間為什麼她還有睡覺的問題,她是太聰明的一個人了,隊務假使她真有心要做,照摸魚,照串門子,時間一到還是會給她變出來交到他桌上,但無法保證品質,大小姐做事時要看心情,大部分時好,有時是壞的。

果然現在的松本,臉色是鐵青的。

「松本,以現世眼光來看,妳算幽靈。」

「我知道啦,知道啦!你都說過好幾次了……」松本捂著嘴,忍著害怕的情緒,「但就是會怕啦!」

「聽說妳以前還是勞軍節目負責表演繞場的那個。」

「可是那是我在表演我製造聲音,跟別人製造聲音給我聽是不一樣的!」

日番谷又好氣又好笑。

雛森回來後,晚膳也來了,送膳的伙食官在離開前,以鐵壺燒開的水替他們沏了一盅黑茶,是卯之花特別招待的藏品,得雛森和松本一陣歡呼,雛森用完晚膳也不停留,推了推日番谷便打算告辭,卻聽到日番谷問松本,皆川他們說妳今晚會到局屋去,是怎麼一回事?

「本來是要去啦,但卯之花隊長不同意,你也在擔心,」松本苦惱著,突然豁然開朗,「只好用地獄蝶跟他們說啦!來四番門口見面好了,他們來了我再出去。」

「行,」日番谷也乾脆,「給妳十秒。」

松本啞口無言。

「隊長,你以為現在是考隊測的瞬步喔?時間這麼少要我怎……」

「松本,只有十秒,再多就沒有了,」日番谷話聲平靜,語氣裡卻有不可錯認的冷意,「妳怎麼說?」

松本聞聲一怒,她走到門口便喊四番的巡邏官,快借一隻地獄蝶給她!

那天松本在四番門口會隊員,氣氛可以說是降到冰點,隊員們預期著可以和副隊長講一陣子話,甚至有其他番隊的愛慕者聽到風聲,拿著慰問品來,卻見日番谷臉色不善的站在松本身前,一開始便言明只給他們十秒,要聚等松本歸隊再說,想要進四番探病的,明天拿假單給他批,沒有異議的,現在就回家去。


雛森尷尬,皆川尷尬,連一向隨和的竹添此時也覺得尷尬到了極點,只有牧山微微一笑替大家緩了場,說日番谷隊長說的是,副隊傷好是最重要的,我們想和副隊說話的,明天還可以簽假單進來,可是假如副隊因為和我們見面所以感冒了,實在不是我們想看到的。牧山說完,其他番隊的人也有所鬆動,他們紛紛跟日番谷和松本問好,並祝松本早日康復,其中有的說,要送給松本副隊長的補品就先送到十番副官室了。

十番的隊員們紛紛朝松本使眼色,為首的牧山只是朝松本投去溫煦的微笑,說副隊,那麼晚安了,明天再會,得其他隊員們比起各種手勢,暗示什麼似的,他們揮揮手,身影相繼消失在夜色當中。



那一晚,松本失眠了。

送走隊員們後,日番谷送她回房,臨走前說,很抱歉,對妳的事進行了干涉。

又是一句對不起。

神鎗貫穿身體時,松本想到了隊舍步廊的穿堂風。

感覺對方急急收了勢,卻仍無法阻止其招在她體內綿延,幾乎是愛,而她默默承受。沒有痛覺,只是感覺得到風,吹過她之後,還要往前吹去。

他們其實很相似。

沉默著溫柔著,非常相似。

銀能交際,但重要事情總是不說,隊長一向寡言,可是關鍵的時刻,他會行動……松本有些微笑,她算得到了這兩個男人的愛嗎?

今早勇音來巡視時,閒聊中提起當時松本送來四番的事,是時面對卯之花,日番谷隊長從頭到尾沒一句辯護,只是面對傾力救治十番副官的卯之花,他不能沒有解釋,不言不語,良久才是一句。

「殺了他,松本會哭。」

所以松本知道自己拿著沾血大氅,最後仍不忍責備他,去擋刀也不為別的,只是沒辦法看神鎗砍在隊長身上,看不下去。

那場戰爭裡,她看見了銀心思難測的臉。

她仍然有好多疑問要問他,她仍然感覺得到自己對他的愛,但就這麼將刀指向他的時候,松本覺得,事情已然超出自己的掌握之外,她已經沒有辦法再追著他了,甚至疑惑,她到底是在追真正的銀、在追那個真相,還是追她的渴望、她夢想中的家?

銀不給承諾,要她自己走,不說情愛,只會摸摸她的頭,等她想要去捉他的手,對方卻笑著拿走了,四兩撥千金的說亂菊,妳想吃什麼?

她想銀要去虛圈時,曾來找過自己,只是不說。當時她有任務在身,不快的說你有事快講,我還要去職勤,未久得他一笑,說亂菊,妳已足夠強大,有我沒有,妳都是一樣的。

「真是,原來當賊的喊捉賊啊,」當時她挑起冷銳豔麗的眉眼,以超乎他所能想像的冷靜與揶揄對他說,「然而你現在要的是我的撒嬌,是你嗎?」

是時市丸看著她,苦笑了。

……已不會因為銀的一舉一動羞澀,也不會因為他而動搖,從銀的表情她知道,現在的她,有多麼讓他感到困擾。


是時松本盯著市丸的臉看了很久。

這是全世界她最親愛的一個人的臉,一直以來都是銀瞭解她比她瞭解銀還要多,而她也在不自覺間習於這份虛懸的依賴,儘管飄忽,只需等待,靜候他來找她喚她,這樣就能讓她感到安心,感到人海茫茫中,還有什麼確實屬於自己。今日看著他的臉,松本卻感受那份悸動不覆以往,甚至沒有了那股非他不可的感覺,她是不願意跟隨著他變動了。

那天,她沒有再說半句話。

退後一步,她說告辭了於是慣例的一鞠躬;那是下對上的禮節,別無他意。卻註解了他們的距離,她和他站著,幾步就可以觸及眼前,她傾身行禮,身子偃了下去。

從頭到尾,沒有為她的強大道過歉。

如果今天她必須為自己的強大付出代價,那麼她已經償付過了,交換一個舉足輕重的人;她交換過的。所以她不道歉,如果為此道歉了,他們就會變成真正的悲劇。同時不受他的對不起,銀從來就沒有欠她什麼,真的沒有,而她已經能夠對他拔刀……給他教出來的呢。

是時穿刺而來的神鎗,是距離的凝縮。那時浮現在他臉孔上的,是自嘲,如此費解,他的半身忠誠的反應宿主不曾顯露的情緒,在那一刻緊緊的捱近了。神鎗僭用的間距,她最後一次擋,不是痛,而是難以置信的灼熱,像一整個領界的覆疊,在接觸時便已完整錯開,他擇虛圈,她在屍魂界,如果有一個更周遍的景深可以囊括二界,她或許會看到這樣一個畫面,在他說對不起以後,他們曾經種種已成過眼,局勢像流沙,無可奔赴,無可挽回。

 

她沒承認,但有些事情確實過去了。

關鍵時刻她沒有進,且不追問原因:她饒了自己。松本的認知只到儘管有再多的情意封存,銀選擇了藍染,就代表他和她之間不能是。他怨她不抓緊,但這個事實是:銀從來沒有給她機會與他行。記憶只是一座廢棄的墳塚,其中躺臥著許多故人,而她已經可以接受市丸銀給埋在裡面的事實,他自己走進去的。 

他對隊長動刀時,知道她在看,同時知道她要來。

那一刀等同是給她的。

******

重建開始有一個禮拜了,雛森在接近中午時,放下手上的報告。

戰後歸隊,她還是瀞靈庭有著一定人氣的副官,被同期與後輩仰慕著,就這麼無條件被接納著的同時,她也感受一股寂寥的不安。對她而言,世界是已經被被顛覆過的世界,曾經這個世界這麼大,紅塵底下是更深的紅塵,在她病中隔離中,遠遠不能碰觸的那樣一大塊,可重新處在這個世界裡,她不安,比之不安的更像是──孤單。


她仍然在心底的某個角落,默默的冀盼。

好像在戰時,她曾說給日番谷聽,還是不是的,是說給一個朦朧的影像聽,她曾經很確切的說出她的期盼,期盼著藍染隊長一如既往,期盼他的歸返,當她戰前說給吉良聽,青年秀麗的臉上閃過矜持嚴謹的苦楚,他說雛森,藍染隊長不會再回來。

於是他們開戰了。

於是他們協議暫時休戰。

自己人打自己人的戰爭,五番的隊員失落著,他們花了大半輩子崇敬的大將身在敵營。雛森不知道走掉了藍染的五番有這麼單薄,這麼撐不起一個人來,她故作堅強的忍耐著,和吉良笑著說沒事,在總隊長前說已經無大礙,可鏡花水月在戰場上一出,她便崩盤了;日番谷受她之累,在大庭廣眾下手刃了她。

聽見他在戰場上失控絕望的叫喊,她的義弟呢,而她一個人的夢,要以他的尊嚴做代價,不惜捨棄隊長袍,都要殺藍染。

事情是什麼時候變成這樣呢?

******

日番谷喊收工的話聲剛歇,十番的席官們便圍了上來。

這些老將在日番谷身邊時,有著特殊的氣場,像在一起久了,是群兄弟,日番谷領隊時,並不討厭前七席們和松本你一言我一語,通常說的不過是場面話,但他們總能機伶的把酸人的東西藏在語言裡,扔過來打過去,那樣的氣氛總讓日番谷感覺溫暖,像在一個家,分處異地的親人聚在一起。


那天中午,他們罕有的在松本的病房裏議事,是早上大家在空座町研究新建房屋如何申辦登記,櫻井沒頭沒腦的說,這拿去副隊的病房討論吧,她肯定無聊的,得皆川和竹添舉手附議,蓼科也難得的投下同意票。既然搭檔的蓼科要去,人見就算不願意也得一起,日番谷聽到則是煩死了──他的前七席都湊在一起,準備遊牧民族大遷徙,他負責管場子的,如不想接卯之花的投訴,最好也同行。

中午時,大家有志一同的扒完飯,人手一張報告看著,櫻井首先發難道,「哎副隊,妳看第七項,這報表簡直鬼打牆,試算到最後怎麼樣也不能損益兩平」,松本道那有什麼,「換個公式再算一次」,得竹添插話,笑刮:那樣也不行的話,就得換個腦子了。


松本彈響手指敬了竹添,一拍即合,頓時促成統一戰線,在那裡並肩打櫻井,得皆川、蓼科等人不住笑罵,鬧了一陣,松本才放了櫻井,朝向日番谷說隊長,喝茶的時間到了,我要過去了。幾位席官立刻煞有介事的起立做列隊禮,握劍的右手劃過胸前,碰觸到左胸後靜靜收攏,嘴上嚷著大小姐走好、大小姐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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