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女英》第一部第五章

 

 

皆川正式派任代理以來,十番開始動了。

前七席必須帶領各班在三天內把重建報告書寫出來,不僅要在今、明兩天與三番與九番合作,三個番隊聯手畫完空座町所有的建物測量平面圖、校正受損區域、繳上估價的試算表,還要追實際上的重建進度。五個上位席官帶領的各小班就排入時程的工作,現在全因副隊長會同三席的聯名命令,全體人員進了東北的隊舍大堂通宵趕件。

紫色帷幔覆蓋著打成一處的大堂,十番幹部們群聚此房,皆累了,偶有隊員不時出入,回報估價成果、議論採用的試算法,但多數隊員皆沿著桌旁、或角落打盹。

 

關上擋雨板,房簷下的風情很安靜,不見任何衣帶迎風招展,沒有使用白熾罩的煤氣燈,僅上油燈。還在交談的人音量很低,負責修改檔案的人掀動紙頁的動作很輕,空氣裡漂浮著疏懶的、正值休憩的氣息,打點晚膳的人在一樓工作著。再一會兒,就是正式交接的時刻。

 

雛森踏進臨時指揮所,忍不住深吸一口氣。作為支援部隊,她是上過戰場的──儘管有些遲。她在戰場上對著亂菊小姐說,「請您相信我,我已經搞清楚藍染隊長是我們的敵人了」,那也還是她;她是個有前科的人。只是這位主事十番的女子聽到她的話時,露出了罕見的憂傷的目光。

雛森想哭,但她不能找日番谷。那天他來探她,做為救護班,雛森被打傷也是那場戰役的事,畢竟是她那麼親的一個人,於是慣例的要求和他吃飯,數著要買的食材,知道他會做給她,但她看到的,是他為難的臉。這使她的話聲突兀的斷在空氣中,沒有人牽,像迷路的孩子,惶惶然不知所措。 

 

到他轉身離開,雛森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要到隔天早上見他,看見日番谷和松本交接,雛森才明白,她希望日番谷沒有什麼「別的事情」,一直以來,她就是他最重要的事。雛森感到了痛苦。雛森注意到他的靈壓最後消失在哪一處。

 

世界給放得太大了,紅塵底下是更深的紅塵,在她病中隔離中,遠遠的不能碰觸的那樣一大塊。藍染已不是藍染,那麼假如連日番谷也不再是她所熟悉的那個日番谷──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今早,松本著了隔離服便到了隊長會議外。

 

由於違反規定,惹現場一陣驚呼。女子瘦削且高,由於帶傷,臉孔冷瓷般玉白,漫不在乎的看著,眼神輕慢的瞟過來,像現場沒有人,她也沒有在看。雛森見檜佐木與十番第三席走上前去和松本說話,然她只偏了偏頭,手一挽,將串珠般華而捲的長髮撈到耳畔來,目光向窗櫺旁一掃,星步大步的踱過來。

 

雛森是後來知道的:松本是十番的內主。即使這位外型亮眼的女子從不要隊員對她特別對待,甚至是下令禁止,但隊員們依舊待她有如至親。雛森不想多嘴,只是高傲不該是這樣子的,出了份量就是傲慢,尤其現在是執勤、是上班。

 

雛森忍著情緒,看松本站到了窗臺,伊勢一陣叨唸,但松本置若未聞,沒有解釋給誰聽的表示,她不討好人。於是會議進行中,十番隊長見一黑影倏地出現在窗櫺後,身著女用大衣的隊長一見,便掩嘴笑了起來。

 

窗格後的女人瞇著眼,做了一個眉頭深鎖的表情,下一秒,臉部表情是誇大的睏倦狀,像模仿誰。於是十番的年少隊長表情鬆動,但女子沒放過他,她聳肩,款著左手做出一個誇張化的無聊表情,然後舉起同樣一隻手,指一,另一隻手往旁劃開,比出數字九;從左到右。

 

十番三席已躲到旁邊去笑,十番的當家輕輕頷首,嘴唇無聲開闔。女子在彼岸又做了一個手勢,轉換兩隻手的數字,一回之後,再一回。來回五次之後,她用嘴型講了幾個字,即消失在窗格後。

 

雛森本想制止,又想松本已消除靈壓,不會捱罵。正當猶豫就見松本一躍而下,手指咑咑兩聲,那三席便躬著身,臉面在雛森前低下來,他說雛森副隊長,請您現在就回十番。

 

進了副官室,這位剛才在屋外比手畫腳的女性立刻要求席官動作,到一番稅務處申請哪幾筆土地的複丈、向雀部副隊長要十番的資產證明,去辦理重建後新建物的塗銷。

 

「沒辦理塗銷也就是意味著我們那些重建過了建物現在有兩筆抵押權在上面是嗎……」六席竹添震驚了,「喂喂,最後這個程序決定了我們這幾天是不是作白工啊,之前是誰負責辦理建物所有權登記的啊?不知道要辦理塗銷嗎?」

「慢、慢……大家不慌。一番還有技術開發局的合作金庫,兩個地方,」松本從容坐上主位,拈了申請書遞給四席人見,看似緊張嚴肅的場合,她仍不忘回以一貫頑皮惹人的聲調,「以下動作不需要再提了吧?」

「資產證明和稅籍證明對吧,」最末席的櫻井機警地抓了印鑑和代理授權書就往外衝,「我走了!」

 

在場男人嗓音宏亮的喊著「慢走」「辛苦了」的話,沒多久五席蓼科也抱著申請書出動了,隨著相同的問候語響起,松本把一疊稅務證明交給雛森,說拜託雛森跑一番一趟,是複丈和空照圖申請。

「但是隊長會議還在召開,不能確定就是這些需要進行改正,」雛森躊躇著,「還是等日番 谷 君回來指示……

松本頭也沒抬,口氣有不容置疑的威嚴。

「我跟隊長確認過了,是這些問題沒錯。」

「可是亂菊小姐妳不是才比幾個手勢,」壓抑著擴散的情緒,雛森錯愕道,「但是妳說要改正的地方有這麼多,土地複丈外還牽涉到空照圖申請,那個要去申請,是必須非常確定且需要隊長授權的,但是這裡沒有日番 谷 君書面的授權書和他親自打上的印鑑章……

「十分抱歉,雛森副隊長。請您就照著松本副隊長的話去做。」四席人見打斷副隊長級間的談話,「請您信任我們就是這樣的辦事模式。」

「雛森副隊長不習慣也是當然的吧?」皆川哈哈大笑,「不要說別人,我們自己也不習慣呀,副隊總和隊長擠眉瞪眼就完成交接,這我也學不來!」

「皆川,這話你也敢說,跟他跟幾年了?」松本沒好氣的睨著皆川,「明明是記得住的東西,每年就是這樣照著利息跟我算,你啊……

「隊長的表情在我看來都是一樣的。」人見道。

「好像有看懂的天份的除了副隊以外就是櫻井了,我可一點也看不出來!」皆川不改笑意,「隊長眉頭深鎖的模樣我只能知道『喔隊長又在煩惱了』這樣。」

「等級也太低了吧?」

「喔呀,那麼竹添你又怎麼樣呢?現在除不在場的櫻井和副隊以外可是所有人等級都一、樣、的、喔……

 

雛森抱了申請書就往隊長會議的屋外跑。不知道為什麼,特別渴望得到人的關愛。自從來到十番後,雛森感到混亂。甚至不能稱之混亂,雛森找不到詞彙稱述它,她的自我此時是巨大的麻煩,渴望有一個人可以搞懂她,告訴她:現在到底要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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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神】《女英》第一部第五章

 

好寂寞。雛森確實感到寂寞。她的隊員對她呵護備至,日番谷的態度竟如此要命的相似。他對她非常好,總是體貼,總是遷就,在那樣的完美中,雛森感到一股說不出理由的躁動,那渾沌莫名的忐忑,沒有圖鑑,無從辨認。她慌著,不知自己慌什麼。 

他們是那麼親的人,誰也割裂不開,誰也無法拆散。他身邊一直以來是她擁主位;她有豁免權。日番谷對所有人兇,就不可能對她凶,但今日的日番谷使雛森心裏發涼。她看著他們互動,感覺自己並不在裡面,像觀眾而皇城中的王子不會來,不會拎著鞋子前來尋找自己了。


雛森到了隊長會議外。急巴巴的等到會議散,便一股腦的將事情始末講給日番谷聽。

「……所以不應該是這樣的!」雛森急切的澄清,「副官沒有隊長親自授權,不能代為謄寫授權書,如果沒有隊長親口指示,也不能代為發佈命令,我覺得……」

剛出隊長會議的日番谷,已經很累了。他昨天只有睡兩小時,一大早就到現世監工重建進度,而今日竣工的建物才要申請所有權移轉登記和塗消登記,作業時程在相關單位跑完至少要五天,但總隊長要求一週內就要把空座町修復完成,還剩五分之四,是整地階段。地基有了,但上面什麼也沒有。

「照著松本的指示去做。」他說。

事情牽涉到雛森所服膺的規定,那是信奉了十幾年的體制,是絕對的法則,她無法就這樣按耐自己的心情,「可是這樣做是不對的!我認為還是應該照規矩來。自己一套作法,但那是不能拿出去對抗守規的其他人的……這樣的辦事方法,我不能夠認同。」

日番谷臉色不善,他儘管很想和顏悅色,但壓力與疲勞不能讓他有好口氣。

「妳聽好。這樣講好了,這種作法對十番來講是事實,所以我現在不是跟妳溝通,不是詢問妳的意見,而是命令。松本的動作都是得我首肯後才能行動的命令,哪裡有違法度?請妳告訴我。」

雛森怔著,心中那莫名所以的混亂更巨大了。她知道自己沒有把意思傳達好,雛森著急喊道。

「可是我以前在五番,藍染隊長就不是這樣子,日番君你……」

「妳剛剛怎麼叫我?」

突兀的降低了音量的嗓音傳來,使雛森明顯的震了一下。陌生的異感四面八方的圍上來,看一看就有一屋子高。它們壯碩的站著,欺進她,滿滿的在眼前掛著,還在變大。

「我是日番谷,不是藍染。」他說,口氣聽不出情緒,「十番是這樣辦事的。希望妳明白。」

 

雛森再也忍不住摀住嘴。她哭了。

好丟臉。真的好丟臉。她止不住自我厭惡的感覺,沒有一刻這樣具體感受難堪。她哭不是因為日番谷否定她,雖然她的確很容易就會因為別人的否定而沮喪,同時不是因為日番谷否定藍染感到不快,雖然她的確十分維護自己的隊長。那麼是察覺到自己正對松本施以惡意嗎?怎麼能這樣呢?

「我知道妳一向敬業,服從紀律,這是妳優秀的地方。我也知道平息五番隊員的抗議聲浪,併在十番底下,妳受了很大的壓力,對此也沒有向我訴苦,怕造成我的困擾,接受幫助,妳是很努力的在面對的。這我沒有否定妳。」

「不是的……」雛森泣不成聲,「並不是因為冬獅郎的話,我……」

日番谷控制自己口氣溫和;現在的他,沒有能力安慰任何人。

「我不知道以前藍染怎麼交代妳,只是希望妳明白,儘管我是妳的親人,但妳現在以番隊副隊長的職稱在工作。到新的工作場所,適應環境是基本的,工作中要出錯了,最好有不被誰安慰的心理準備,這點妳是辦得到的。不要看輕自己、不要把自己和別人拿來比較,雛森就是雛森。雖然容易受人影響,不過總能好好的完成工作,是非常堅強的。」

 

格子窗外流霞似水,就要暗了,光從稀薄的遠處來,他背對著光,表情陷在幾個層次的黑裡,有的黑鍍上霞雲的微光,就有另一個算計的維度,難以捉摸,特別觸目。他在那魔魅的黑裡微勾唇角,笑了。 

雛森怔住了。頭一次覺得日番谷跟藍染像極了,他們明確篤定,深知她的脾性,走進來便知要怎麼安置她,在他們身邊,雛森感到踏實安心,她會知道自己在哪裡,她的手是手,腳是腳,那是一種接近於存在的感覺。但雛森為這個發現感到迷惑。這樣陌生的日番谷是遙遠的,她為這個新極了的認知揣揣不安,只能靠向他身邊,拉住他的衣袖,等他開口,日番谷口中有一個無比明確的世界,可以將自己鞏固維持:她要在那裡的。

那接下來我要做什麼?雛森趕忙擦乾眼淚,露出不好意思的、怕麻煩別人的羞澀笑容,那明快的表情有著俐落的感染力,使日番谷表情鬆懈了。他說手上的檔案都交給皆川,妳就先下班。她用力的點頭,終於破涕為笑,有朝氣的說,沒問題!請交給我!這就回去交接了。

雛森做事就是這樣的。她性子裡有一種倔強的牛脾氣,做事前不讓人分析,一定要自己想個透徹,然後就按照自己認定的那樣去做,但對自己的審美,同時非常不信任,好像慎重過度了以致於毫無把握。按照自己的方法來,最後總要徵求他人的意見,愁眉苦臉的說是這個好呢,還是那個好,搖擺不定。一定要別人認真的給意見,要敷衍了,就虎立起來,但那威儀畢竟是紙糊的,下一秒就又垂頭喪氣的捱到他身邊來,哭喪著臉說,怎麼辦。毫不掩飾的依賴人的樣子,讓日番谷覺得非常可愛。

 

他回大堂時,只剩人見坐鎮。竹添出差,皆川睡死、與蓼科一同陣亡,醒著的櫻井正在掃蕩桌上食物,他的胃有一支大軍,此時張大眼,以困擾而尷尬的神情望著歸來的主子:知道日番谷還沒吃飯。

日番谷戰後第一次和松本面對面,是在十番收拾乾淨的食堂裡。伙食官皆已下班,她在內堂走動,他說別忙了,先出來。

這話使松本挑起眉來,左手在他和內場間比劃著。

「我不管。」他也乾脆。

松本點頭,迆迆然踱出來。

「坐下吧。」他說。

她尚未坐定,他的手便迅雷不及掩耳的支過來,在她的左臂、右腿敲敲兩下。松本一聲慘叫,狠狠的瞪著他。

「你怎麼這麼幼稚?」

他不置可否,回望她。

她臉色慘白,疼得眼淚汪汪,咬牙切齒的看著他。

「需要我繼續點明嗎?」年輕隊長的聲音冷,神情一派溫良恭儉讓,「右腕,上背,腹部──

她忙打斷他,「夠了夠了──夠了!你都知道了還用得上我說?」

「這樣能出四番?」他認真請教。

她瞪他,「……我不想浪費四番的人力,叫人家用靈力給我治療。能自己好才是穩固的,依靠別人只是加速讓身體爛掉罷了。」

──哦,這樣注重健康啊,」日番谷低沉的嗓音異常好聽,「那麼就不知道是誰在我前面重傷了。松本,我記得這好像就是我隊席官,妳能告訴我嗎?」

 

松本臉色鐵青,手臂備戰性的交叉於胸前,指節都白了,他這才注意到天色,是有些晚了,也該讓她回四番,日番谷嘆了一口氣,口氣極柔的。

「吃飯了嗎?」

沒料到他身段這麼軟。松本頭一瞥,壓抑著心中惶惑的悸動的快樂,順著他鋪好的勢,她乖順回話。

「想喝甜湯。」

「卯之花怎麼說?」

她看著他,非常純真與無邪的、甜甜的喚著,「隊長。」

 

沒聽到這聲隊長,他聽不到。然她轉回了內堂,添了柴火,專注的瞧著鍋盆裡的湯料。日番谷也入內堂,她在熬湯,聞那氣味莫約能算,已經可以熄火了。

「妳還沒用晚餐?」

「怎麼可能跟某人一樣呢,」松本口氣不無無奈,用調羹攪拌茶湯,「我早吃了。」

「隊上還有誰沒吃?」日番谷直覺便是下令,「如果伙食官已經下班,像這種情況,妳直接跟我支,叫外送來……」

松本轉過身,定定瞧著他。

「你確定嗎?今天你連午餐都沒有吃完,從早到晚你不過也只吃了那一餐,假使隊長可以確定你本人並不會餓,我可以現在立刻把火熄掉。」

日番谷一愣,非常不可思議的,「……妳煮我的晚餐?」

「隊長,我不替你想誰替你想?」松本失笑,非常沒輒的,「難道我今天還可以巴望著你會替你自己想啊?」

日番谷聞聲笑了。

松本有些怔。他笑起來很好看,她也幾乎忘記,他長相清秀,而他笑了,那笑容像是他一直放在她這裡的什麼,是他執意讓她替他代謝的什麼,而現在他重新取了回來;令人吃驚。

「你還笑,」松本佯怒,雖說她是真的有那麼點火氣的,「別笑了,我講正經的。」

「我也是正經的啊。」他認真的點點頭。

 

後來,她讓他先出去了。他在這裡不能讓她好好做事,儘管他的廚藝確實比她高明許多。不必裝瘋賣傻推卸責任的時刻,她還是知道料理中什麼不能加、什麼該加的:雖然她也不知道那樣算不算好吃。

那天晚上,他們吃燉飯。人各一邊,她碗裡的菜便多了起來。她還沒吃完一口,新的菜又堆上來,松本正想隨便咀嚼一下就要吞,卻給他喝住,看著他的霸權,她不由得鬧起脾氣來。

「菜這麼多怎麼吃?」

「一口一口吃,」他從容且不容置疑道,「一定會吃完。」

「就不,」松本也乾脆,在他面前,她毫無疑問是個威權,「不想吃,也吃不下……

「吃不下再給我吃。」

 

松本聞聲一震,知道自己不曾有過這種溫存。然而確實沒有嗎?她想起很久以前一次慣例性的隊長聚餐,他離總隊長最近,被夾進京樂、浮竹、卯之花這些年長的隊長中,圍困在生硬的話題裡。在他側坐的她,不時向京樂使眼色,當後者引開山本總隊長的話鋒,她便碰碰他的手,示意他進食。當日番谷必須表達意見時,她便不動聲色的把自己餐盤內好消化的食物悄悄放到他盤裡,一樣一樣移過去。

最後一項出現在日番谷漆盤邊上的,是她咬了一口的山藥。

他瞥她一眼,松本偏著頭,甜膩的將臉一皺:知道聚餐上有不准將盤內食物剩下的規定。他用筷子飛快地夾起那段山藥,看到月牙形缺口上整齊的牙印,邊緣沾著一排極細的粉色透明膏,他轉頭看她,松本原本無賴的臉突然不好意思的笑了,她指自己的嘴唇,以食指和拇指作勢一掐,左手做了一個抱歉的姿勢。塗在那片優美的豐唇上的,是透明粉紅的唇蜜。

她不要的菜,他放到最後才吃。日番谷看她已經在食堂內走動,搬來她用以備糧的空桶子──根本在搜零食的,脅迫輪值的隊員明天採買糧餉時必須帶去,順便幫她排隊,啊還有那個哪家的什麼什麼你一定要給我帶回來……較真的模樣使日番谷有了笑意。她晚餐吃不下太多東西,他還是半強迫的把她給餵飽了,看著菜不住變高的她,臉孔原本冷著,神情卻意外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仍舊是為難的、溫順的努力執行,那嬌憨的模樣,使他非常心折。

戰後第一次見面,他也沒能問她,想對她說,松本請妳告訴我,我是應該因為妳的擅入戰場把妳罵上一頓,恨不得就此掐碎妳,還是要講一句對不起,因為我讓妳擔心?可不可以請妳告訴我,我是該為妳的愛護感到喜悅,還是該因妳的專斷感到生氣?

 

可他沒能想這些。她咬過的蘿蔔上,帶有唇蜜的甜香。

花果氣味的甜香頑皮的煽動著,在味覺裡拉出一條特別高的線,緊緊拉著,到他再也吃不出其他氣味。灌了幾口水,口乾舌燥,那香仍然揮之不去。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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