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滅同人】我愛妳,但我自己不知道。章十三到章十六 (義忍)

第十三章

認識胡蝶忍以來,一直想要跟她講的話,好像終於能夠傳達到她的所在,終於清晰了。

富岡義勇的理智知道那是夢。但對於胡蝶忍這個女人所產生的情感強烈而真實,饒是他甚少有情緒,也無法違逆自己的心。一見到她心就變得柔軟、喜歡知道有關她的資訊、喜歡跟她親近,這些都是真實的。

即使那是夢,也沒有關係。

感覺是真實的,已經足夠了。

但這邊的胡蝶忍還在衝擊當中。

而今我是醫生,再也不需要用服毒的方式去殺人。

胡蝶忍覺得自己在說完這句話後,整個人都回神了,力量沿著四肢百骸流入全身,她的現實給了她力量。

胡蝶忍覺得剛才所進行的對話,是超乎常理的東西,但內在的感受和衝動,以及那些發自肺腑的言語是那麼的真實。她開始覺得,也許在過去,她和富岡義勇已經相識,否則這些發生都解釋不通,特別是認識他以後,他們之間確實有一種無法解釋的默契。

「忍。」

他喚。

胡蝶忍好像驚醒一樣的看著富岡義勇。

「那些是我的夢,妳無需在意。能將這些話都講出來,已經足夠了。」富岡義勇看著她,那雙鳳目閃著光芒,容顏溫和而清朗,「今天仍然很忙嗎?」

胡蝶忍覺得他的夢好像打開了非常古老的匣子。她的內在有什麼呼之欲出,但她無從補捉。

「我希望不要忙,但急診室不太可能日日無事,」胡蝶忍照實答,「我真的很矛盾。喜歡悠閒,卻來當醫生,因為天生我對藥學就是很感興趣,對開刀或治療就是很喜歡,可是我的興趣,會讓我在工作時非常的忙碌。」

「我不那麼擅長與人互動,但我的興趣也包括育人和把特定的技藝傳承下去,所以來當教師,」富岡義勇的話聲清冷動聽,那冰冽仿若北極大地的聲音,是那麼的乾淨透明,「我能理解的。」

他就是這樣。話不多,但只要開口,她就感覺平安穩定。

胡蝶忍還在想,一道陰影遮住了眼前的光。

抬頭一看,他的暗色襯衫近在咫尺。他低下來的姿勢更顯他身材極好,脖子也是修長的,鎖骨與透出來的肌膚有著性感的氣息。此時最要命的是他的表情,俊麗的面容平時明明很酷,此刻卻似笑非笑,促狹在他眼梢上閃爍,姿勢感覺像要抱她,卻停在她身體前兩公分的位置。

「你要幹嘛?」

胡蝶忍的臉頰燙了幾分,他眉眼帶笑,把頭靠在她嬌小的肩上。

富岡義勇的身體對她來說高大且硬,他是身材好,但是這種被銅牆鐵壁包圍的感覺,胡蝶忍並不適應。

雖然,她喜歡和他待在一起,也不討厭他的碰觸。

一想到富岡義勇這次來醫院,第一次緊擁住她的經驗,她沒忍住臉上紅了幾分,也忘不了被他緊擁而全身酥麻、癱軟如水的感覺。不打算剛上班就失態,胡蝶忍伸手往前推拒他。

太難為情了,你退後一點。」她道。

這廂的富岡義勇卻沒有立刻回應,他低了幾分的嗓音從她的後背傳過來。

「忍,妳是我的主治醫生吧?」

胡蝶忍一愣,還是回應了。

「是呀。」

「對於我昨天的狀況,妳要如何醫治?」

這下確實是考倒胡蝶忍,加上剛才那個如真似幻的對話,胡蝶忍一時之間沒能想出任何對應的方式。正當胡蝶忍忙於在腦袋瓜裡鑽研她的醫學知識,富岡義勇開口了。

「我倒是有一個想法。」

「你說。」

「在我的夢中,我因妳而疼痛,所以我認為,妳是我的藥。」

什麼跟什麼啊?胡蝶忍的腦子「轟」的一聲,像原子彈一樣爆炸了。她想推開他,富岡義勇慢慢直起身子,但錮住她腰的手沒有放開,另一隻手扣在她的肩上。

「就讓胡蝶忍做我的藥,這樣就好了。」

古時有佛陀刨肉餵老鷹,今時為何是她胡蝶忍成為富岡義勇的藥引,神經病!哪有當醫生當到把自己都賠進去的,胡蝶忍聽到臉都紅了,一股氣就這樣衝上來。

「什麼讓我成為你的藥?我不就已經是你的主治醫生了嗎?我——

富岡義勇把她吻住了。

富岡義勇不擅長表達,他不會說,但他都用做的。

這次的吻熱切且暴烈。他的鐵臂一手緊錮住她的腰,讓她們彼此的身體緊緊貼合,一手托住她的後腦勺,強迫她仰頭,張開嘴巴,讓他的唇舌好長驅直入,纏攪不休。

「唔——

他修長的大手在她的身體表面一寸寸的摸,帶著滾燙灼人的氣息。每一片肌膚都鉅細靡遺的被他撫摸著,那種感覺像是被他含入口中咀嚼、直到化骨成水,纏綿悱惻。

妳怎麼知道我等待了多久?

妳怎麼能了解,當妳選擇與那個男人纏鬥,被那個男人吞沒,我有多想搶回妳,把妳擁入懷中?

對富岡義勇來說,那不僅僅是個夢。他的心為眼前女人而擰著,他的血液為眼前的女人而灼熱,一步之遙,幾乎瘋魔,他早已身中名為胡蝶忍的劇毒,藥石罔顧。

把妳吃了,我就會痊癒了嗎?

盡情的吻她到了甘願,他才鬆手。

被放開的胡蝶忍神色迷濛,嬌嫩欲滴的紅唇狠狠的腫著,容顏纖弱而嬌媚。富岡義勇的心臟好像被重重扯了一下,那種帶有魔性的美,令他呼吸一窒,要全力克制,才忍住將她重新擁入懷中的衝動。

「以後我都會這麼服藥,」富岡義勇畢竟年長,他安靜的拿下今天的主控權,彷彿一切休得再議,「直到我不再做那個夢為止。」

胡蝶忍聽了,忍不住摀嘴直罵。

「無恥!變態!」

 

 

第十四章

 

胡蝶忍把他罵了一頓後,離開了。

但胡蝶忍所不知道的是,富岡義勇確實恢復了精神。

他「服藥」後就正常了。俊美的男人摸摸嘴唇,幾分鐘前那裏還觸碰著她的柔軟嬌甜,臂彎裡確實捕獲的女人,純真美麗得不可思議,即使在他的追緝索取下,仍然綻放,眉宇間盡是明媚溫婉的春情,使他止不住的吞噬著她的呼息、她的反應。她的信任敞開,使他渴望對她探索得更多,讓她發出各式各樣的聲音,展現更多未知的風情。

在她的身邊越久,情感越來越常戰勝理智。

再這麼想下去,他很快就會真的吃了她。

關於剛才那個吻、那樣的觸摸,富岡覺得自己不能再想下去。

走出病房,富岡穿越了迴廊,按下電梯。

他需要寬廣的空間好好冷靜。

出了後門,這裡的樹木形成一個小型森林,林子正中有湖。此時湖心周邊,有稀稀落落的貴賓客戶正在閒走,或是坐在湖畔休息,這裡是醫院屬地,有獨立的湖岸咖啡廳,也有林間步道,非常隱蔽。

前天,好友錆兔拿了一疊試題來。那是出院以後,學生們要備考的範圍,富岡惦在手裡,難得一頁沒動,此時在湖畔慢慢走著,他想到了這件事情。在湖岸長椅上落坐,富岡義勇掏出手機。



正跟一群老師開會的錆兔,桌上手機震了一下,是進了新訊息。他分神拿起手機一看,溫和的雙眼微微睜大了一點,隨即恢復平常的表情,投入開會當中。

「全權交給你。」

義勇如此吩咐。

全國模擬考這等大事,從沒見過富岡義勇不事必躬親,而今大放權,錆兔失笑。

富岡義勇任教期間,對工作諸事一向嚴謹。

既然人際邊緣,就有大把時間把工作做到極致和異常專精。富岡義勇沒有在職位角力與親師關係等放半分心力,他走的一向是實力取勝路線,既然冷,那就冷到底。

富岡義勇的親師會,是鬼滅學園有名的高級核彈區。兩年一次,帶著高度期待的新生家長,總要在會談上與富岡義勇各種崩潰與撕破臉下坦誠相見。

富岡義勇治學的態度是,用最短的時間搞定課業,然後就去做自己真正想要的事情。所以學生在寫完考試卷,拿去繳交後,大喇喇的拿著漫畫書狂嗑或者登入電玩世界進行對戰,此景根本司空見慣。

忌憚於他的手中就是出高徒,可以接受幻滅的新生家長不會再跟他對著幹,但也有不甘心的家長,直接攻擊富岡義勇的疏離,說怎麼連半點人情世故都不會?親師會卻沒有來噓寒問暖,這樣如何當老師?

富岡義勇聽了,用他一貫的冷淡如是道。

「您是要孩子能夠認真面對課業,還是要我跟您的關係很好,您自己選。就算課業成績好,只是滿足父母慾望的孩子,考上帝大後還是自殺了。您說呢?」

當富岡這麼說的時候,一群家長安靜無聲。忌憚於富岡義勇手把手教出來的學生太優秀,市內找不到取代他的人,即使有異議的家長,還是會摸摸鼻子的消音。

能開如此剽悍的親師會的,大概就富岡義勇一人吧。

這樣的富岡義勇,投入工作嚴謹而雷打不動,卻第一次對工作鬆了手。

不知道彼端的摯友發生了何事,錆兔有好奇也有疑惑。

 

 

很快到了中午的吃飯時間。

胡蝶忍端著餐點,搜尋起食堂的安靜角落。正當她準備落座,對面座位也「砰」的一聲,胡蝶忍抬頭,來者正是她的上司宇髓天元,她看到男人把三層漆盒便當放在座位上,此刻正一樣一樣從絨布中拿了出來。三個老婆,三層便當,吃飯果然需要低調,雖然以部長的個性,他不會遮掩,但有時他還是滿敏感細膩的。

胡蝶忍眨了眨眼。

宇髓天元看她一眼,視線又收回來擺放著自己的便當漆盒。擺佈完畢,才拿出筷子,替自己倒了一杯玉露熱茶。

「要嗎?」他問。

胡蝶忍點點頭,將自己的茶杯擺到宇髓天元面前,看他熟練的斟滿一杯子,動作簡潔俐落,帶著豪邁的大氣。

胡蝶忍獨處時是很安靜的,宇髓天元也算可以獨處的人,但今天甘露寺蜜璃看見她們,就大呼著往這裡的長桌走過來,後面還跟著童磨,以及姊夫不死川。胡蝶忍記得童磨的營業單位和姊夫的警察局都在同一棟大樓裡。

人未到,聲先至。遠遠的就聽到,童磨朝不死川嚷嚷。

「隊長我們無冤無仇,我這是要去見女朋友,不是要去做案,你為什麼要跟?」

一頭白髮的不死川,用那個死人會結凍的眼神看著童磨,嗓音帶著風雨欲來的陰冷。

啊?我有准你當我妹夫了嗎。

這裡的胡蝶忍聽到他們的吵嚷,微微撫額。童磨看到胡蝶忍,一個沙灘奔向夕陽式的笑彎彎,正想朝她歡快地撲過去,不死川動作更快,他擋在胡蝶忍面前,長腿一伸,直接踹走了童磨。

「姊夫,下手要輕點喲。」胡蝶忍用那優美溫柔的嗓音與姿態央求不死川,因為很不幸的,童磨要是因此小傷小病小破皮,就會藉故糾纏,「要是學長有個萬一,再來賴我當他的家庭醫生,這樣我會很為難的。」

是的,童磨父母來懇求胡蝶忍當童磨的家庭醫生,已不是一天兩天。胡蝶忍簡直陷入了被這家人熱烈追求的情境,她不希望勇武但太過直率的姊夫不甚讓情勢走得更糟心。

不死川也約略想起了香奈惠曾跟他提過這個狀況,他只是在胡蝶忍身邊坐下來,阻隔童磨的進犯。

甘露寺蜜璃全然不知道這裡的角力,純然無憂的坐在胡蝶忍的另一側。她已經取餐,對眼前的定食大塊朵頤。

胡蝶忍沉靜溫婉的看著不死川,優雅清脆的嗓音再道。

「姊夫,你要吃什麼?」

「我正要去點,」不死川點頭,朝向胡蝶忍的口氣稍有溫和,卻在轉頭對童磨時換上一副兇暴的表情,「你敢來動我妹,我會讓你死。」

說完,也不顧童磨的風中凌亂,站起身就離開去點餐。

胡蝶忍轉頭,對上慘慘淒切的童磨又是一個美麗溫雅的微笑。

「童磨學長,你點餐了嗎?」

這廂的童磨蒙受女神召喚,一個尾巴都翹了起來。

「我還沒點呢!小忍要陪我一起去嗎?」

胡蝶忍綻出一個明媚但不容置疑的微笑,她說。

「去點完餐再回來喔,學長的午休也是有時間限制的,對吧?」

雖然童磨很想說「我們業務部的才沒有什麼時間限制」,但一想到胡蝶忍的工作性質,她確實午休後就要上工,等她下班也不見得會看見人影。有前車之鑑的童磨懨懨的站起身,鬼魂一樣的飄走了。

宇髓天元不動聲色的看著眼前這齣劇。

看著胡蝶忍優雅溫柔的撫平大型狼犬.不死川,中型比特犬.童磨,噢不,童磨充其量只能做巴哥,空有其表,戰鬥力不足。宇髓看著胡蝶忍一口一個打發他們去點餐,他不禁要想,幸好富岡義勇不在這裡,否則他真想看富岡是還能維持男人的樣子,還是會變成狗。

 

 

第十五章

 

胡蝶忍那廂非常熱鬧,這邊的富岡義勇卻是獨自一人。

在湖畔散步,富岡義勇很自動的忘記了時間。

他又回到那個「只要感覺不餓,就不會想到要去吃飯」的狀態。寶寶不餓,於是富岡寶寶就不會去吃東西。

說起來,跟富岡義勇親近的學生沒有幾人,所以富岡的日子大多很安靜。主因是他給人距離感,教學的方式又是嚴師,學生大多敬畏;其次是他擅長劍術,沒有一個學生能跟得上他的水準,只有鎗兔能接他的劍。

打破這個平衡,是胡蝶忍轉學到他麾下。

第一次,有學生能接他的劍,而且,還是個校內有名的漂亮少女。

能感受胡蝶忍不待見他,富岡義勇也不在意。選拔這一屆的劍道校代表,胡蝶忍很快脫穎而出,自也是讓他教。

對戰第一天,胡蝶忍跟他說:

「老師,你不要把我當女生,盡可全力出劍。」

富岡義勇揮劍出擊,胡蝶忍摔出去。

少女爬起來,又被他的劍再度打飛。

 

「女子組不必做到這樣,就算接我五分力,妳應當也能拿關東賽冠軍。」

 

對戰第三次,富岡義勇這麼說。非關囂張,他只是確定,當屆強者到了什麼程度,他看在眼裡。

胡蝶忍聞聲,紫眸生輝,意志堅定。

「但是老師,我不希望你覺得無聊。縱使我目前能力不及你,我也想要我們彼此全力以赴。」

富岡義勇沒遇過這樣的女生。漂亮的過分,但很專注、很認真的對待她自己的劍。

胡蝶忍在那連續一週的對練中,從沒贏他過,等意識到時,他已發現自己對這個女生,特別上心。

在她面前,他可以使出全力。

除了鎗兔之外,頭一次有一個人,來到他的視線水平裡,能夠長時間的跟上他,靠他非常近。

帶她赴關東賽,然後看著她,成為全國劍道冠軍。

胡蝶忍畢業的那一天,富岡義勇很反常的提早下班,不知為何,他只想要不見。

帶班以來,幾年就會有這一天,他說不上來為何,就是想出離這一切,很任性的。

在外頭驅車兜風,直到心思耗盡,回到家時,他看見夜裡有一個模糊的身影。停好車,走近一看,正是胡蝶忍,一見到他,少女秀麗的小臉立刻亮了起來。

「老師,今天你好早就離校了,我們都找不到你。」

富岡義勇淡聲道:「何事來此?」

「這裡是我們做的影片光碟,裡面是大家想要對你講的話,還有卡片。」胡蝶忍將手中的東西都展示給他看,然後裝入袋中遞給他,明亮的紫眸專注的看著他,「雖然還是會有下屆學弟妹衝著您的名氣,前撲後繼的來就讀,但您也不要大開殺戒,啊,我是說鞭策太深,適可而止就好了。」

富岡對她的評論沒有回應,也沒有露出任何心緒表情,只道:「恭喜妳畢業。」

胡蝶忍怔了一下,表情複雜的微笑道:「盡快畢業是我的願望,因為實在不喜歡上學,但是,我有點捨不得。」

她看著他,像有話要說。富岡義勇看到,也不知是希望她說,還是不要說,他打斷她。

「已經很晚了,早些回家吧。」

胡蝶忍看著他,勾起的微笑有些掛不住,她的紫眸閃了一閃。就在他轉身,越過她開了自家門,胡蝶忍的話悠然飄送過來。

「我最捨不得的,就是日後的校園生活,沒有你相伴了。」

富岡義勇開門的手停在半空中,好不容易耗盡的心緒,又死灰復燃。只是兩秒的時間,他回身過來,容顏清冷,語氣淡漠。

「跟我來。」

那一晚,富岡義勇開車送胡蝶忍回家。

他有長才,會計算紅綠燈秒數,開車可以像破關。但今天不知為何,富岡義勇已計算最短路線,奈何處處堵塞,使他懷疑不同時段的路口秒數是否又有改,胡蝶忍非常快樂的在副駕駛座上跟他講東講西。

「老師,我們上次去關東賽會場也是這樣,那天也是像這樣狂塞,最後你叫我棄車,你自己也打算棄車,結果正當你都在路邊停車了,交通又恢復正常了。老師,雖然劍道你很強,但你的運氣一直很背……

富岡義勇沒有接話。兩年的熟稔,他已經習慣這位俏麗少女對他處處插針,他扣住方向盤,朝她投去一瞥。

那眼神看不出來情緒。胡蝶忍本就是看著他講話,此時更是笑出聲,她眉眼彎彎,一本正經的講著。

「還有,你上次叫我去書局買文具,卻忘記給我錢。害我在路上抓了真孤老師,要她的錢來墊,我也沒有那麼多的零用錢。」

往事歷歷,華燈初上,富岡義勇實在很難再板著一張臉,陷在車陣中,他沒有懷疑過自己的記憶力,卻懷疑起這些紅綠燈。

「老師,你是不是還在想要從別的路線走,在想別的路口的紅綠燈秒數?」

少女清脆嬌甜的嗓音飄來,確實說中他所想的,富岡義勇沉默幾秒,才低低的嗯了一聲。

「不用想了,今天的紅綠燈都歸我管,你就和我一起等吧。」

胡蝶忍此話一出,富岡義勇不禁轉頭看著她,少女早已等在那裏,專注的看著他,紫眸一片明快又肆虐的笑意。

「何出此言?」

富岡義勇又在腦中搜起可能性,此刻他的頭腦停不下來,多軌進行,一面想著路線排演,一面想著胡蝶忍的父母與人際關係網路,盡可能壓抑著,他不想那麼快看清楚的東西。

「實不相瞞,我的姊夫是這一區警察局的隊長。」胡蝶忍似嗔似怨道,「我來找你前給他打過電話,請他把你家到我家之間的所有紅綠燈都延長。」

「不可能。他沒有這種權限。」富岡義勇迅速否定。

胡蝶忍但笑不語,只悠悠道。

「老師用不著相信哦,反正我們現在陷在車陣中是事實。」

確實走走停停,現在到了新的路口,又停了好幾分鐘。

「妳就那麼不想回家?」富岡義勇忍著自己都不察的情緒波動,再次看向她,聲音也大了些,「年輕的女孩要有點警覺心。」

胡蝶忍眨眨眼,狀似無辜。「老師,先打住。你好像忘了我是你手把手教出來的全國冠軍。就算在路邊抄把雨傘,我也能挑斷別人的腳筋,你該擔心的是別人呦。」

確實在訓練胡蝶忍的過程中,不只比賽用的正規劍道,富岡義勇也教了在實戰中讓她自保的各種技巧。打架從來就不是只比力氣,有太多可以因地制宜的技巧和方法,包括若遇到體型和力氣都比她強的成年男子,他們討論過讓對方會受傷且不能立刻移動的方法。

若對方發動攻擊,而妳打不過他,就算是來陰的,妳都要用。」這是當時富岡講出來的話。

胡蝶忍是時不可置信,富岡再道,「只要對方先發,他就得承擔後果。」

 

他有一種莫名的憂患,好像生在亂世,必須搶得先機,所以制敵必須一刀斃命。

他必須確保她能贏。

 

「剛才說了妳,是我不對,」富岡義勇坦率的道歉,「我沒有預期會塞這麼久。先打通電話回家吧。」

胡蝶忍從善如流,好像胡蝶父母早已知情,電話接通後,幾句話就結束通話。胡蝶忍沉默了一下,她說。

「我的新學校在外縣市。而我在考前就有計畫要用多少時間取得未來的大學畢業證書,投入職場中,從明天開始我就有自己的提前讀書計畫。若今天不見你,我不知道什麼時候要再見。」

富岡義勇的身體僵了一下,此刻車流恢復順暢,他可以踩油門,一併讓少女那帶有份量的言語,隨著車速,拋入整體的運行中。

「但是老師,我很高興喔!當初我就是覺得,就算我給你送班上的光碟和卡片,你也不可能把我載到地鐵站去,讓我一個人搭捷運回家。」

那天胡蝶忍講完,就差不多抵達她家了。到了她的家,胡蝶父母都在門前等,富岡義勇下車寒暄幾句,便轉身準備離開,胡蝶忍跟她父母的一陣笑語在晚風中飄來,還是使他措手不及。

「爸、媽,那就是富岡老師,是我在學校裡最受不了,也是最捨不得的人。」

 

胡蝶忍已經畢業了。

富岡義勇給予胡蝶忍的,早已超過一般他會給學生的待遇,他好像沒有那麼想知道這件事。如果很清醒的話,他的心情或許會前所未有的低落。

但慶典台事件卻像那一天的紅綠燈,一路紅燈,他上的是救護車,所以能在這片紅燈中,進胡蝶忍的醫院。

緣分兜轉,把她再次帶來他的面前,用那清脆優美的嗓音,再喚他一次富岡老師。

富岡義勇不是沒有忐忑。年紀小他很多,前途一片光明,就算在校與他親近,他也不知道,在胡蝶忍的心中,他是否只是她的老師,即使是在所有人當中,最讓她捨不得的。

 

怕希望落空,所以乾脆不要懷抱任何念想。

怕心緒難平,所以寧可不要再見。

他不知道,自己其實也是個壓抑的人,把感情藏得深,還以為就會不見。

 

此次再見,他是急躁了點。

可終於願望實現,妳能再次相伴於我的身邊。

 

 

第十六章

 

下午的胡蝶忍,完全陷入忙碌之中。

吃完午餐,姊夫把童磨帶走後,黑道械鬥的傷患就海送了一撥人過來,人潮喧嘩洶湧的程度以為急診室是要做喜酒。宇髓部長出去鎮場,進門就吼了一波,氣勢比黑道還強。

難得看部長罵人,醫護同仁垂頭像小媳婦般,戒慎待命,只有不知死活的幾個傷患繼續要鬥,被宇髓一人一句刺到風中凌亂,才顫巍巍的吐血躺床,接受診治。

宇髓天元只有把對方當病患看的時候,才會對此人和顏悅色。若此人屢勸不聽,直接把人送到別的病院擺明不救,這種事情他也不是沒有做過。

胡蝶忍就這樣一路忙,幾乎要忙過了晚餐。

早有值夜班還兼救援下午這一波的醫生學長,累到直接躺在休息室的沙發上,橫七豎八,俏皮的年輕護士們一人一包餅乾糖果,堆在陣亡男醫們的身邊腳下,權當供品。胡蝶忍搖頭走過這片粉色氛圍,想把白袍換下,還是想著去富岡義勇的病房巡一下。

目前胡蝶忍負責的患者中,富岡義勇的情況是最輕的。再過幾天,他便可以出院了。

富岡義勇果然沒有辜負她的猜想。胡蝶忍跨進他的病房,富岡義勇正在做飯。

北棟醫療大樓的病房,其中有幾排病房,裝設了簡易廚房,讓有廚癮的客戶或其家屬簡單弄些東西吃。富岡當初進的就是這種病房,胡蝶忍一直以為是蔦子還是鎗兔要來做飯給他吃,畢竟那兩位看起來才像是會做飯的。

富岡義勇沒有回頭。他高挑的身量裹在合身的襯衫長褲下,嗓音清冽,卻比平時低柔幾分,「下班了?」

說不上那是什麼感覺,胡蝶忍秀眉一挑,「怎知是我?」

「腳步聲不一樣。」

「怎麼的不同?」

「妳走路步履輕盈,清晰沉定。只是妳下足雖穩,但沒有耐心,足延沒有真正落地,像只是短暫停留就要再往下一個地方去。」

「老師,你是第一個敢說我沒有耐心的。」

富岡仍舊沒有轉身,閒定的做他手中事,「有些事情妳會費心神,但有些妳並不願意,也許表面上妳並不會表露出來,但妳的腳很誠實,就是想走了。」

富岡義勇沒有講錯,胡蝶忍骨子裡並不喜歡沒有意義且無法從中有學習成長之事,若她覺得此事沒有太多的價值,她就想走了。

東奔西跑是她的慣性,她好像還沒心態上也下班,還在想一零一件事情,思及此,她轉了方向,朝富岡的方向走去。

從進他病房後,胡蝶忍就覺得鬆了一口氣。

「老師,你形容一下宇髓部長的腳步聲。」胡蝶忍迤迤然道,「他是我的上司,也算器重我,合作上都很好,但我覺得有很多時候跟他無法連結。」

「如何的無法連結?」

「舉例來說,和每個人連結,喜歡或不喜歡這人,合拍或不合,或是需要花時間保持點距離,認識一下,在接觸這個人大概三十秒內都會有一種直覺,」胡蝶忍道,「但對宇髓部長,我一直有一種,不是衝上去打,也不是退回來守,一直在中間待機的感覺。」

她慢悠悠的踱到他身邊,步履拖沓放鬆,看到富岡正在將鮭魚泡飯、燉菜、水波蛋都擺盤。

「如果只是裝盤,我也會呀,」胡蝶忍仰頭看著高挑的他,「我來吧。」

「不,就快完成了。去沙發等我。」富岡義勇淡聲道,隱有堅持,他的嗓音一貫低沉富有磁性,後半句卻音質輕緩,吩咐她的語氣幾乎是溫柔。

胡蝶忍聞聲,明明他只是開口,身形皆未動,但卻像被他摸頭獎勵還是被安撫一般,她說不上這是什麼感覺,也沒有馬上想去沙發落座。

 

「宇髓天元步履堅實,每踏一步,重心完整下落,沒有前後腳給予重心不同這種狀態,」富岡義勇溫聲道,他勻稱的手臂挑起鍋鏟,將另一片鮭魚鏟起,「妳會覺得對上他,不知該打還是該守,是因為他沒有把妳當成對手。」

胡蝶忍心想,讓宇髓天元當成對手還得了,部長之恐怖,全醫院沒有一個人想要碰啊,典型的幸好你並不是我敵人。

察覺胡蝶忍並未完全神魂具在,富岡一邊擺盤,一邊問,「今天過得如何?」

「下午接了一批人,黑道械鬥,進來還在鬥,也有躺上床但不肯接受醫治的人,要靠保全們前來制服,」胡蝶忍講完,才覺得可以從下午亂烘烘的混亂現場和手術中離開了,「我來端吧。」

「不,妳去坐。」富岡義勇吩咐。

她轉身去沙發。當她低頭探視,還在適應沙發的軟硬度,耳邊聽到他行來的腳步聲。

這步履沉靜如水,卻非常穩重,說得上輕,有一種匠意於心,對事情有十足把握的氣勢。可能因為放鬆下來,專注力不足,待她再反應過來,熱騰騰的飯菜已出現在她身前桌几上,胡蝶忍抬頭一看,富岡義勇正傾身落座,放下屬於他自己的托盤。

「我不知道你會做菜。」胡蝶忍頗訝異這自動送上門的晚餐,尤其菜香迷人,可說秀色可餐。

「先吃吧。」富岡義勇道。

胡蝶忍也不跟他客氣,吃了幾口燉菜,才發現她是半片鮭魚裝於瓷盤上,而白飯以瓷碗另外盛裝。她再看富岡義勇的托盤上,他是魚在湯飯裡,很正常的鮭魚泡飯。

「為什麼我們的鮭魚不一樣?你的在水裡游,我的卻自己躺一邊?」胡蝶忍湊近他身邊,看看他的碗,又看看他。

富岡義勇卻好像見怪不怪。

「妳並不喜歡鮭魚泡飯。」

胡蝶忍是不喜歡,她喜歡乾濕分離。富岡義勇停下咀嚼,嚥下口中那飯,才慢條斯理道。

「妳以前跟我講過。」

八百年的事情,胡蝶忍都忘記自己有講還是沒講。看胡蝶忍沒說話,富岡義勇再道。

「若這樣吃不飽,鮭魚和飯都還有,可以再為妳做一份。」

胡蝶忍聞聲,才挪回去她的位置繼續吃飯。

胡蝶忍向來會跟富岡義勇說上許多事,這餐卻吃得十分安靜,但隨著飯過大半,鮭魚清空,燉菜消失,胡蝶忍才好像恢復精神的和緩下來。感受到她呼吸和身體張力的不同,富岡義勇道。

「口味如何?」

胡蝶忍點頭,挖空了最後一口的水波蛋,「不錯。」

「食物份量呢?」

「如果還有一些點心,就差不多了,」胡蝶忍看著他,紫眸大大的,「你這裡還有什麼東西可以吃?」

「上層櫃子中有放一些點心零食,想吃就拿。」富岡義勇說完,卻見胡蝶忍湊過來,捱在他身側。

「你的泡飯,可以讓我吃一口嗎?」

 

興許是下午四點多才吃早午餐,富岡義勇這頓晚餐的進食速度並不快,還有一半的飯菜在他的托盤中,引人採擷。富岡聞聲舀了一口湯飯,端起陶盤,遞到她嘴邊,胡蝶忍張口舔食,伸出的柔軟小舌色澤明美,像可口的糖果,富岡義勇的身軀微微緊繃了起來,深呼吸幾口,才又放鬆下去。

胡蝶忍渾然不察,她無憂無慮的吃完那口飯,就跳下沙發,去開他的櫃子了。搜出一些她中意的小零食,就著其中一個點心棒,撕開包裝,咬了一口,沒想到棒身一咬就碎,些許薄屑飄飛在空中,又落到地板上去。胡蝶忍看著碎了一地的餅乾渣,整個人頓時定在那裏。

「別管它,清潔我會處理。」富岡義勇將胡蝶忍的動作、表情看在眼裡,「妳只管吃飽喝足。」

胡蝶忍原本卡在那裏,不知道是要彎腰撿拾碎屑,但懷中零食又會撲跌落地,聽他說話後,她捧著零食回來。

這一回,她直接坐他身邊,嬌小身軀幾乎有一半倚在他身上,才看到富岡義勇連坐在沙發都是背脊挺直,腰腹收緊,意態不怒自威,身形剛正凜然。

胡蝶忍哭笑不得,「老師,你真的很像將軍,我從以前就覺得你無時無刻都很警覺自持,很像下一秒敵軍就會打過來,所以你要時時戒備。」

「我如若不是這樣,要如何教出妳這個全國冠軍?」富岡義勇清冷的話聲淡淡的,但話意剽悍,他不是故意要囂張,而是在體育競技上,他確實所向披靡。

胡蝶忍不禁呻吟,她就是不期然的想到當年富岡義勇訓練她的那些歲月。

俊美年輕的班導,個性冷淡低調,但在他的專業領域,凌厲已極,銳不可當。

原本以為數理已是他最擅長的事情,沒有想到,他真正厲害的,是劍道。

 

正當胡蝶忍萬萬不願腦神經元去連結到當年被他持劍慘打、連防禦都困難的對擊練習,頭頂卻感覺有物體輕緩落下,順著她的頭繼續下落,上下幾次,才感覺那是他的手。指節分明的大掌像是要避免太硬氣的磕碰,微彎成圓,觸碰她的力道無比溫和,速度極慢,幾乎可說的上是溫柔。

被富岡義勇這麼一摸,胡蝶忍好洩氣。

她寧可他像過去一樣,沒頭沒腦湊來就吻,這樣她還可以毫不考慮地打他。

沒心沒肺的小魔女,盪平了富岡義勇的零食櫃,毫不客氣的點評了所有食物的優劣,風捲殘雲的走了。

富岡也沒有什麼反應,收了他們兩個的餐盤,就走到流理台開始刷碗、洗滌。

 

胡蝶忍走前,紫眸晶亮,像有點生氣,但那姿態甚是嬌氣。他招手要她再來坐下,等他吃完最後一點飯,便可以專心陪她,胡蝶忍卻哼了一聲,揚長而去。

富岡義勇拿胡蝶忍毫無辦法。

 

真的很想捉來這條滑溜的小魚,放進自己的心臟裡,讓她再也游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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