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一】且行且珍惜 (友雅x藤姬)(全篇完)

有天她說,友雅大人,您的頭髮長了,回去時請稍加修剪一下吧。男人聞聲摸起自己的長髮,轉首看她,繼而踱步回坐,說:既然這樣,有勞公主了。

那是這一天的開端。

從女房那裡取來金剪時,她仍略顯疑惑,十分不確定。但是少將沒有走,他坐在那裡,十分安分的,這樣的少將,會讓人誤以為他正在休息。
「是府邸裡的事吧?」藤姬記得他有幾位兄長。
「唔。妳怎麼不猜是大內呢。好比那男人又下了什麼命令給我、庶出的皇子為右大臣爭取結親的對象……」
事實是,他並沒有否認。
「因為我所認識的左近衛府橘少將,不是一個會被宮務為難住的男人。他從來也沒把世界的和平放在心的,」少將聞聲笑了,她再道,「您想留多久就留多久,等下先替您送晚膳來吧?」
他點頭。
「那好,」藤姬繼續說著,她抬起男人的下頷,專注而仔細的扶正了,「您就維持著,不要動了。」

一年裡總會有這種時候。少將來這裡甚少說些什麼,兩人相處時,關係鬆動,她易位成主導,只要她做了決定,他便頷首。

「雖然長度到眼瞼是您慣常的,但是修到眉鋒之上會比較好吧?」她順直了他的前髮,極認真的審量,見他雖醒著,眼瞳既深且沉,於是立刻撫上他的臉,「一下子就好了,您先閉上眼睛。」
那一雙眼睛終於是閉上了。她嘆息。操刀便剪,一刀一刀剪過去。
她好久沒有這麼近的看著他的臉了。
閉起眼睛的男人,毫無防備,快要睡著般,呼息開始聽得見了;那些聲響輕輕的在空氣中打轉,輕輕的撲到她的臉上,並不十分熱,他的體溫一向低,她放下剪,拭著他臉上的碎髮,完全失去了溫度,一生只能這麼長,沒有生命跡象的碎髮,幾秒前尚連著他,還在他的身上。

女人愛上這般男人,永遠只能得到這樣的他。藤姬輕輕拈下最後一縷碎髮,然後說:好了。

好了。
他聽見她這樣說。
「什麼時候來橘府?」摟住她,他問。摸上她的臉,糾結她的髮;明艷的容貌和秀麗的瞳眸是少女的財富,只要她肯要,會有更好的。
「我們在一起,不會更多的。友雅大人。」她軟軟的伏著他,知道他喜歡自己這樣伏著他。
「頭中將想抱妳的話,妳會讓他這般碰髮嗎?」他不答反問。
「如果右大臣的三公主說您的頭髮太長了,您也會讓她替您剪髮嗎?」
他嘆息。
「友雅大人。」
她伸出手環住了他,雖雙手無法在他背上交會,畢竟是擁住了他。
「嗯?」
「……今晚留下好嗎?」
回應她的,是一陣沉默。友雅大人對她的沉默一向是默許,她想至少這個,她懂。
「開始覺得天氣冷了?」挑起她的烏髮,以十指纏住了。他想,這麼多年以來,他也沒能掙脫這個毫無力道的擁抱。沒有名份,毫無道理,不說牽扯,卻一直持續到今的。
「當然是很冷的啊。」
「那妳得早說。」
她笑了。「您好像是在怪我。」
「這怎麼敢呢?」
「您沒有什麼是不敢的。」
身後窸窣的聲音停止了,藤姬疑惑的轉首,側邊卻只轉了一點,根本看不到。
「起身看看吧。」男人的聲音有著得逞似的愉悅。

她直起身子,挪動到右側來。卻發現頭髮不知道被什麼牽制住了,一扯就會痛,她想為什麼會痛,摸上後髮,才發現自己的髮糾結著。每一段糾結的頭髮,都被打了一段結,另一端陷落在他那邊;他把他們兩個的頭髮束在一起打了結。

她瞪著他。
「如此一來頭中將摸不到,三公主也剪不著,如何呢?」他現寶似的。
「……友雅大人,您真的很無聊。」
「哎呀,竟然被討厭了呢。」

他們綁在一起的頭髮最後是剪掉了。
那天藤姬醒得很遲。連著一日沒有起身,值宿前少將來過一趟,見她側臥著昏睡,也沒有多說些什麼,脫下自己的外褂,披到她的衣褥上,才行離去。在這種天氣,從他身上剝落的衣袍,很快的冷了。冷卻之後,散發香氣。
要到橘府嗎?要起身嗎?藤姬昏睡著,不願醒;如果可以,她想就這麼昏睡下去。篝火快要燒盡的時候,夜很深。她漂浮在時間鋸齒狀的疆界,知道自己再不能醒便有問題,或是跨越了那到界線,也會回不去。春日以來,她越睡越遲,她原應擁有的版圖已在早春的春雨中濡濕,形跡不明。

連夜巡的人聲都已經止息的靜夜。她感覺溫暖的衣擺拉起一隅,冷風灌盡。

她皺眉。「……您的席位在隔壁。」
「醒了?」擁著她的男人摸著她的臉,最後按著她的脖頸,探測似的,「妳今天睡得太多了,體溫也太高了。」
「小孩子的體溫都很高的。友雅大人。」
「哪裡是孩子了?」他不悅。著裳儀式都過這麼久了。
「是孩子。」她堅持。
他放棄這個話題。
「請僧侶來嗎?」
「……請他們來做什麼?」察覺到他的心意,她再道,「僧侶唯一的作用只能在人死去後替他們誦經,祝導他們的遠行,並不能拯救生者什麼;友雅大人,如果要我遠行,您吩咐就行,不用僧侶。」
他沉聲,「沒有要妳許諾這種事情。」
「那好,您也睡吧,……然後請不要再往下摸了。您的手實在是太冷了。」
十分疲憊似的,男人確定自己不喜歡看到這樣的她。
「還會痛嗎?」他問。
「您說呢?」她不答反問。
他苦笑,「我不是女人。」
「您當然不是。好了,快睡吧。您明天還要上清涼殿呢。這次請別再以路上有動物屍體沾染晦氣這種理由規避了。」

棘手的孩子,已明艷動人的女孩子。她最擅長的就是把此聽成彼,或繞著圈子模糊問題,代換問題。只要她不想答,他如何也問不到解答。
照看到大的女孩子,是越來越像他了。橘友雅不是個喜歡受到約束的人,同樣不喜牽扯,被誰糾結著不放下,管束這種東西,就算擁有名份,他也不看在眼裡。
他很安分的閉起眼睛。把女孩攬得更緊些。

「藤公主的頭髮是濃二藍色的吧。」
「嗯。」她就要睡了,聲線迷迷糊糊的。
「我的頭髮,則是綠青色的。」
「……誒?」
「那我們的小孩子生出來的頭髮會是琉璃色的吧?男孩的話說不定會是深縹的灰藍顏色。女孩的話嘛,紺色或是紫苑色都有可能,……公主覺得呢?」
她聞聲一僵。也醒了。
但是橘友雅顯然不可能就此放過她。

「生男孩的話就是下一任地之白虎的祖先,女孩的話就是星曜一族的當家。很強悍的家系呢,所以一男一女的感覺似乎是最好了,至於頭髮的顏色生下來就會知道,對吧?」

喜怒哀樂從不上臉的左大臣幼姬這時候才明瞭,她無法應付的故人,多年過後還是同樣那一個。並且,決定自此再也不要和他討論他們之間孩子性以及年齡的問題。還有兩個人在一起不會更多的問題。她不想挑戰,也不願質疑。
喜歡上一個人很容易,只要讓步就行;但到讓無可讓的時候,也就再不只是喜歡這種感情。
藤姬感覺頭痛。下次少將再問她什麼時候要到橘府,便有了答案。她怎麼樣也不想質疑他的辦事效率。或是擴大版圖的能力。

雖然只是當初逼婚的玩笑話,他不會難過,但公主看了會傷心吧。許久以後,橘友雅這麼想著。

幸好不是忌色。

這是時年三十五的橘友雅在今年最感滿意的事情了。


作者記:

終於寫個幸福結局了!竟然會讓筆下人物幸福,真是佩服我自己!XD
(是因為青門飲或許又會是悲劇嗎)
還去問曼姐姐濃二藍加綠青會是什麼顏色,寫文時身邊隨時有專家給答案好幸福啊=////////=死孩子當得真值得,任務就只要裝死和裝欠巴(快樂的搖擺)。

最後,發現其實只要操作邏輯的同一律就可以一路通殺友藤文到底耶!(指輕鬆的文類)
好比說,藤姬說兩個人在一起不會更多。是指精神上的相處。但是友雅可以把這番話扭曲成生物性,於是這句話就不成立,他也開始玩把此聽成彼的把戲,我覺得男人越老越番,會很可愛。(笑)
雖然是不完全的同一律啦。但操作是相同的。

這文還有了卻當初和曼姐姐討論到「兩人結婚的話生下來的孩子,男的就是八葉女的就是星曜,組成最強家系」的怨念。雖然不是為了那個最強的名稱,但是感覺實在太妙了,所以無論如何都要寫寫看。硬要寫下去XD

很倉卒的初稿。下次再來慢修好了^_^;我想我是因為被教授逼的很吐血才來寫這篇的。今天該做的事情全部沒做,進度是零。我一定是瘋了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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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留言

  1. 天阿
    好歡樂喔~讓我的心情都飄飄飄的好文耶

    濃二藍色是什麼
    ?

    一種專業的術語嗎?

    我好開心喔~~作者大人XD

  2. 關於這篇我有描述到的顏色:
    (曼陀提供給我的^_^)

    http://kariginu.jp/kikata/irome.htm

    我沒鎖右鍵,你可以直接複製去看。
    這是他們那個時代的顏色稱呼。

    當我很煩躁時就會寫甜文,心情好時就會寫悲
    劇。慶幸我心情不好吧!不然這篇進行到中間其
    實是要急轉直下變悲劇的,最後想想不要好了。
    於是就有難得一篇甜的出現。看過的人都有跟我
    講這篇很歡樂,謝啦XD

    看的高興是最重要了^_^

留言已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