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會背叛我，因為我相信他」──談《血色星期一》的信任

日劇《血色星期一》第一季裡，主角高木在得知好友九條可能是魔王生的小魔王，是主導毀滅世界計畫的幕後黑手，主角痛不欲生的說怎麼可能，我相信他！他(九條)不可能背叛我！

假使我沒有記錯的話，劇情好像是這樣。高木的相信讓我想到很久以前動畫魯魯修第一季的劇情。大結局時，女主角朱雀開槍打了他窮追不捨的魔王頭ZERO，這時面具破裂了，面具底下露出的臉是朱雀的摯友──本片男主角魯魯修。朱雀說，我應該要早點把你逮捕。魯魯修遂問「你發現了嗎」，接下來朱雀就說，「沒有確信所以我一直在否認，因為我想相信你」。

當時我講的，是朱雀的最後一句話，他發現魔王頭可能是魯魯修但一直沒有做檢驗的動作，是因為「我(朱雀)想相信你(魯魯修)」。我暈倒的原因在於，「魯魯修是ZERO」跟「朱雀想要相信魯魯修(的為人)」這兩者到底有什麼關係？(噴)

還諸這片，道理也是一樣的。 

當初我這樣評論相信這件事：

我一直覺得「相信」跟「信任」是完全不一樣的。相信，我覺得是「希望事實如自己所期望的那樣」，簡單說，這根本與事實無關。不論事實是什麼樣子，說相信的那個人還是以自己至上，期待週遭都可以來附和自己，讓事實變成自己希望的那樣；根本與周遭的死活無關。死神的油頭有云，「憧憬是距離真相最遙遠的一種情感」，其實也可以照樣造句：相信是距離真相最遙遠的一種情感。

這是相信。

然後再來說信任。

我覺得信任很強大。因為信任的話，就是接受了，「無論這個人怎樣、做了什麼決定，我都承受」，我承受著這個人可能會以他自己利益為優先、或許損害到我的利益的決定，這個人可以允許自私自利，將自己的死活擺最優先，然後我還是做了選擇，信任他：「不管你要怎樣操作我都照單全收」。而這就是我所信任你，支出的情感強度。這個信任裡只是「接受了這個人就是這樣」，而他沒有義務也不必來回應我的期望。就是不管怎樣，你就是做你自己。這是我認為的那個信任。

精確點來說，是我定義的那個信任。

然後說回來朱雀最後那句話。

我覺得在這裡，在所謂的事實面前，根本與相信、信任兩者毫無關係。因為事實怎樣就怎樣。不管是信任，還是相信，在所謂的事實面前，根本與兩者毫無關係。

不過好像還是很多人誤用信任或者說相信這件事耶，假使我不要區分相信和信任好了，當它們是同一回事。看到主角說好友不會背叛他，因為「我相信他」的時候，我的感覺還是快暈倒了。

我想問的是，愛一個人你究竟希望他怎麼樣呢？

對朋友付出愛，我個人始終認為，不過是希望他／她快樂啊！要說唯一比這件事更重要的，就是他／她能否依照自己的自由意志活著，他成為了他自己。這是再重要不過的事。

我相信每個人都有他獨特的性命，「性格+命運」，是他之所以成立的原因，而一個人要說擁有什麼責任，那麼只有一個──讓自己完全成為他自己。

認清了每個人都有這樣的獨立性和特殊性，愛他/她就更應該守護這樣的獨立性。身為朋友則更該守護這樣的完全性，因為我對他（朋友）付出的愛是在不損及他的完整性、不侵害他的個人人格之完整，是在這樣的前提下付出的。不是要朋友活在我的想像裡，「如我所想」的那樣活著。

之前我曾跟網友這樣說：

這麼多年，我在看過參與過這麼多事情，從這些實踐中或者說第一現場的旁觀，我得到一個結論，就是：「沒有人可以改變任何人」，以及「一個人所能做到最大最完全的事，不過是對他自己負完全的責任」這兩項。

任何人願意改變，一律是因為他自己的渴求。一個人假使有責任這件事，他唯一有責任的，就只是面對他自己──讓他成為他自己。

達賴被訪問到如何止戰，他笑瞇瞇的說，每個人都快樂。我覺得他一直看到了最重要的事。假使每個人都可以對自己負完全的責任，究竟有誰會需要被他人揹負？其實沒有。每個人都能夠完全面對他自己，做他應做的事，領導者怎麼可能存在？

「對方不會背叛我是因為我相信他」，這邏輯其實滿弔詭的。因為它跟勸人的道理一樣，是假定了我為正而你為負，「你必須是符合我所期望的（和我站在同一邊），你才是對的／你才是值得我付出信任的」。

這變成對方今天之所以誠實，不是因為對方的個人品質，而是因為我對對方付出了信任，這其實有相當程度的扭曲，就是你認為「信任對方是我個人的功勞」。可是，真相是你今天能夠信任一個人並不是你的功勞。對方身上存在著某些能夠觸發我去信任的品質，那是對方自己的個人修為，實在不是我個人的功勞。

OSHO在《智慧金塊》裡這樣談信任：

在字典裏面，「信任」這個字的意義幾乎都被弄錯了。在字典裏面，它意味著信任某一個值得信任的人；它比較是客觀的──因為那個人值得信任，所以你就信任他。它並不是你的品質，你的信任是根據別人的品質而來的。

因為很少有值得信任的人，所以千千萬萬的人都已經忘記信任是什麼，因為他們沒有機會信任。一個值得信任的人是需要的，但是到處都沒有值得信任的人。沒有人信任任何人，因此「信任」這個字就變成一個沒有實質的字，它從來沒有被經驗過，它只是一個字，沒有生命在裏面，也沒有什麼味道在裏面。

當我使用「信任」這個字，它是完全不同的：我並不是說要你去信任任何值得信任的人，那並不是信任。那個人值得信任，所以那並不是你的光榮。當我說「信任」，我的意思是說不管那個人怎樣、不管那個人值不值得信任，你都信任，事實上，當他不值得信任，而你信任……唯有如此，你才會首度找到某種新的東西從你的意識升起，然後信任就變成一種非常發光的現象，遠比愛來得更高級，因為它不需要任何從別人那裏來的東西。

(OSHO一直是我非常尊敬的一位成道者，非常的智慧和圓融。)

這是我目前所認識的信任。

註：我個人不推血色星期一，因為它沒有什麼內涵(汗)。詐欺遊戲其實也是。可是因為我要看美女(菊地+吉瀨)所以追追追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