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書版本《女英》第五章(2/22新修)
章五
說起來,是他先給人示範的。
很早一次隊長會議,是午膳的茶宴,她也跟著,許久便坐不住了。先是九番的檜佐木悶嚎一聲,引發東仙的回視,未久伊勢一陣抽氣,京樂哎呀哎呀的嘆著,貌似是副官乘茶的座臺倒了,日番谷不必回頭,知松本不在位置上。
於是他召她。回座的松本看來頹喪,露出孩子般的倦容,渾渾噩噩的,引來鄰座一陣短暫注視,日番谷遂起身退至末座,筵席終端,他輕聲道,聽話。
松本聞聲,又是怨懟,又是委屈,嘴唇剛硬的抿起來,瞳眸濕潤的直瞪著他。
他也不管,轉身背對著她。未久,就聽到細微的,踩玻璃似的,有一搭沒一搭的響聲,像在吸鼻子。
日番谷把手伸到背後,五指張開,慢慢併攏,迅速的包覆了兩次,等。
於是松本看到的他的紋付後,是年輕隊長張開五指又握起的左手,開闔兩次,最後不動,像海上漁火,點著燈盞,也是等待了。
松本感覺心熱熱的,像到邊。她向前,在空中他往後一撈便輕輕握住了,緩緩握緊;像背後生眼睛。他嘆息,什麼也沒有對她說。
……可是什麼叫做太過負責讓人擔心啊,這不是在說他自己嗎?討厭,她才沒有這樣呢!還有為什麼給雛森的感想就這麼的正常,講她就變歪了呢,真是差別待遇!
松本在早晨的固定檢查對虎徹這麼抱怨時,對方露出古怪的表情,還是在旁的卯之花慢條斯理,說日番谷隊長的感想很好啊,我覺得他難得很直接的表示對妳的愛惜,再說了,要日番谷隊長用肯定句甜言蜜語的誇讚女性,是機率很低的吧?
松本就在這句話裡陷入了安靜。
她最後一次從身後抱住日番谷,豐滿的胸脯頂著他腦後,把臉埋在他頭上,很早就察覺她的靈壓,他仍舊讓她在收工的隊員面前抱住他,高唱「猜、猜、我、是、誰」的彆腳語句。平時她真沒事,日番谷會回敬她,但這次,他就讓她抱著,沒說話,只拍拍她,囑咐親眷似的,「晚上不要去喝酒,明天早點來上班。」
「為什麼?」她放了手,見他轉身看她,「喝酒沒問題啊,誰喝得贏我?」
「不是那個,怕妳胡思亂想。」
「那為什麼要早點上班?」
他不答,她作勢又要抱,惹他微怒低吼,「……讓我早點看見妳,確認妳沒事!」
隊長是傻瓜。她或許一直是明白的,她抱他,出醜的是他,但他要躲了,出醜的就是她,哪怕她有低血壓,隔天也會早早爬起來,知道自己為什麼甘願在這個男人麾下,願意追隨他,她的事他從不在人前說,要提醒,也只是非常隱諱的包在公務下。
一直以來,不是只有銀一個人就好了啊。她會寂寞,需要擁抱人,喜歡撒嬌,需要關心與被關心,在她的惡作劇面前,他的面子一直是往後放的。
松本向卯之花請了假。
到了十番,熟悉的老屋氣息如同以往,她跑到隊首室看,在裡頭的皆川和牧山都很訝異,松本見是竹添的班級在這裡,不禁問,其他人呢?
「就我這班在這裡,其他的人都在現世,」竹添看起來像好幾天沒刮鬍子一般,開懷的笑著,「如果看見是副隊來了,大家肯定很高興!您的身體好多了嗎?」
他們閒扯幾句,順便交換近況。松本才知道,原來趁這次的聯合重整,隊上的平野似乎和真船走到了一起,據說消息傳開時,好幾個人當晚都跑酒館,有家室的皆川想趁這次重生買一棟房子,正到處看房,前川則是下定決心要開個人畫展,十番目前有一票人都要幫她……他們聊著,不時笑著,松本感覺自己的心平安著。
往昔已杳。
那些或輕或重的東西就要飛升到無法捕捉的地方去,他們的過去立在開著花的梔子花樹下,容顏素潔美麗。
原來生命是會帶著人往前的。
難以預測,出乎意料之外。
結束閒聊,竹添和牧山重新回到工作崗位上,紛紛出勤去了。
還是會有過去的畫面飄來,竊竊私語,是一些記憶的片段,或她隱隱的擔憂……松本吐出一口氣,現在,已經可以放掉了,像在現世看著街上車流或霓虹燈閃爍那樣的,她的人生裡頭有著那麼多的過去,但她不想再抓著過去拿來覆蓋在現在這一秒上,已經不用了。
松本轉了身,行過沙發,看那些五顏六色的包裝和被放進花瓶的花束,有兩束花不夠位置放置,已在包裝紙內凋零。松本想她等會兒要去拿空容器將花兒裝水立起來,環顧室內,她眼尖的看見櫃上擺放了一棵植物,是盆栽吧,走到櫃子旁才看清楚……蒲公英?
松本直覺這是日番谷擺的,雖她沒有根據,讀盆栽上的靈壓也不準,它上頭有好幾個人的,但這個叫做回信未免也……
她找蓼科,奈何線路不通,找皆川或竹添是不成的,他們不會研究這個,想來想去,能夠作為智囊團的席官,好像也只剩下那個誰,就在她猶豫不決時,線路通了。
「哪位?」
「是我啦!」
松本答道,她聽見對方說「等我一下」,然後從吵雜的地方移動開來的聲音。
「好了,」人見一副聽好戲的語氣,「您找我什麼事呢?」
「男性送女性盆栽代表什麼啊?」
「我覺得這純粹是個人喜好的問題,」人見好整以暇,「副隊想問什麼?」
「為什麼送我盆栽……」
「我倒覺得會送盆栽的男性是個溫柔的男性呢,」人見不無打趣的說,「男人送東西給女人,代表他對那位女性是有意思的,我們可不會無緣無故關注自己不感興趣的人。」
松本啞然。
「副隊,原來妳對檜佐木副隊長真的沒興趣,在意的是日番谷隊長啊,」彼端的人見聲音聽起來有某種程度的了然,「檜佐木副隊長明明也送來了非常美麗的鮮花,而且據說都是妳所喜歡的品種,特地請真船插到了水瓶裡要給您看,您卻在問日番谷隊長的盆栽,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松本覺得自己已經沒力氣吐槽人見的分析了,在來十番前,人見就是隱密機動的成員之一,她一點都不想知道人見的能力在哪裡。
「副隊,忘了告訴您,您副官室的山櫻桃酒是我喝的,五葉松露是櫻井解決的。」人見罕有的坦承,似乎今天心情不錯,「至於其他被吃的貢品,您就自行猜測吧,還有什麼事要問的嗎?前川打進來了。」
這個見色忘友的傢伙!
「蒲公英的花語是什麼?」
「就我所知,有三個,自由、救贖,最後是……」
彼端的人見笑了起來,話聲溫柔。
「我祈禱著妳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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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本是個無法乖乖養病或搞文書的人,簡單來說,她無法坐在同一張椅子上超過十五分鐘,時間一到就要起身動一動,雖然人見總會統稱:這叫屁股長蟲。十番副官室的大戰,通常都是這樣開始的。
在總隊長發布「副隊長級一律加入空座町巡邏」的特令後,她在前頭認真的連連稱是──橫豎她出不了四番,轉過頭便吆喝著辦活動,慶祝會加碼成變裝舞會,規則是所有人要準備一套衣服,本月十七日在十番大堂進行分組抽籤,抽到誰,誰就要穿上自己所準備的衣服,是實質上的整人大會,開放十番之外的番隊參與,但不負責參加的後果。
十番知道這個活動後,簡直鬧翻天。
三番和五番的隊員們聽到風聲,已有幾票人興致勃勃的相約參加,八番的京樂和十三番的浮竹更是約好了那天要到十番同樂,引起其他番隊對這個活動好奇連連。
抽籤的時刻尚未迎來,十番隊員在空座町碰面時已在刺探敵情,追問你要準備什麼衣服?打算花多少時間準備?熱絡得不得了。重建現場也因為這樣,增添了許多過節慶的歡喜氣息,甚至有人已經在買票,好比抽中松本副隊者,可以憑籤換多少錢,就是要陷害松本穿泳裝,也有人在開賭盤賭這次被報復最慘的會是誰,十番除嚴肅的警戒氣氛,也因為活動變得快樂又刺激,戰後承受未以一役就擊潰敵軍的失敗,各隊皆蒙受相當大的壓力,但現下除了修煉外,十番的隊員則為了為期一週的變裝日鼓譟不已,一掃大戰來臨前的陰霾。
看到這樣的十番,雛森心裡是有感覺的,吉良今早來工作時也笑著說,松本前輩即使人在休養,依舊這麼活躍呢。
瀞靈庭通信對日番谷進行的訪問已在各大通信設施裡引起討論話題,原因是十二番研究出的最新型傳令機,除了連接現世和瀞靈庭的通訊和視訊外,也開始提供瀞靈庭網內互打免付費的活動,更連結得上網路和各種虛擬遊戲,聽說京樂還在隊長會議後教山本總隊長如何用新型的傳令機上網,以及透過手機和別人聊天,是最新的流行。
這股驚人的流行一併帶動了技術開發局的股價上漲,涅繭利也榮登今年最新出爐的十大富豪名單,財產一舉追過了四大貴族,是名副其實的億萬富翁。受訪時,這位十二番的怪傑只是鄙夷的朝著鏡頭說,「只不過是多了幾個臭銅錢」,據聞涅的發言,使朽木白哉當場折斷了一雙象牙筷。
雛森透過阿散井的新型傳令機,瀏覽瀞靈庭通信的官方網站時,心裡有些欣喜也有些慌,喜的是自己的家人現在是受歡迎的偶像,在公開的場合稱讚了自己,卻仍然有渾沌莫名的忐忑,沒有圖鑑,無從辨認,她慌,但她不知道自己慌什麼。
他們是那麼親的人,誰也割裂不開,誰也無法拆散,日番谷身邊一直以來是她擁主位;她有豁免權。日番谷對所有人兇,就不可能對她兇,但今日在瀞靈庭通信上表露心意的日番谷使雛森心裏發涼,她看著日番谷訴說對松本的感覺,不過幾個字,使用的辭彙也不算正面,但裡頭有什麼關鍵性的東西,已經發生了,它發生著,她並不在那裡頭。
過七點的十番,隊員們三三兩兩的聚在大堂前的廣場,聽人見的三味弦,隊員青山則坐在一旁調音,想來是下一檔的表演。
做為變裝晚會的前夜祭,空氣裡有著疏懶與歡愉的氣息,在廣場上走動的人很放鬆,他們或聚在一起閒聊,或在樹下打盹,食堂前已擺開燒烤和其他食物的攤位,也有在提供酒的,日番谷在看見某個人時,瞇起眼睛。
日番谷出現在松本身後時,正在兜售啤酒與煮物的隊員們都被嚇到了,正忙著烤肉的竹添也大氣不敢出,不知道隊長一臉不善是因為什麼,原本想跟松本買燒烤的隊員更是臉色死白,待松本循著隊員的眼神看見了日番谷,她起初一愣,神情有著莫名所以的其他,日番谷未能捕捉,表情已從她的臉上消失,松本換上了笑嘻嘻的臉孔說,原來是隊長啊?
「我記得我有規定隊上不能有私自營業的行為。」
日番谷說。
「是有啊,可是你也有規定同樂會的費用要自己想辦法嘛,」松本仍然不忘手中的工作,邊招呼隊員邊笑著回答自家長官,「我們正在募集下週變裝舞會的資金……隊長你該不會忙得還沒看我們寫的企劃書吧?」
日番谷想起他桌上的確有這份企劃,即使如此,他還是有想要釐清的事,今天的松本給他淡淡的距離感,他讓松本先進食堂。
他的話使松本挑起眉來,左手在他和攤子間比劃著。
「我不管。」
他也乾脆。
松本點頭,迆迆然踱出來,順著他的指示來到人去樓空的食堂外,那裡排了一列的椅子,是他們規劃的工作人員休息區。
「坐下吧。」
他說。
她尚未坐定,他的手便迅雷不及掩耳的支過來,在她的左臂、右腿敲敲兩下。松本一聲慘叫,不可置信的瞪向他。
又是他所熟悉的松本了。
「你怎麼這麼幼稚?」
他嘴角微勾,不置可否的回望她。
她臉色慘白,疼得眼淚汪汪,咬牙切齒的看著他。
「需要我繼續點明嗎?」年輕隊長的聲音冷,神情一派溫良恭儉讓,「右腕,上背,腹部──」
她忙打斷他,「夠了夠了──夠了!你都知道了還用得上我說?」
「這樣能出四番?」他認真請教。
她瞪他,「……我不想浪費四番的人力,叫人家用靈力給我治療。能自己好才是穩固的,依靠別人只是加速讓身體爛掉罷了。」
「──哦,這樣注重健康啊,」日番谷低沉的嗓音異常好聽,但裡頭有著危險的什麼,「那麼就不知道是誰在這次戰爭裡重傷了,松本,我記得這好像就是我隊席官,妳能告訴我嗎?」
松本臉色鐵青,手臂備戰性的交叉於胸前,指節都白了,他這才注意到天色,是有些晚了,也該讓她回四番,日番谷嘆了一口氣,口氣極柔的。
「吃飯了嗎?」
沒料到他身段這麼軟,松本頭一瞥,壓抑著心中惶惑的悸動的快樂,順著他鋪好的勢,她雀躍著回話。
「想喝甜湯。」
「卯之花怎麼說?」
她看著他,非常純真與無邪的,「隊長。」
沒聽到這聲隊長,他聽不到。
「妳不能攝取過多的糖分。」
他的聲音聽來淡漠,但不是商量,同時也不是建議。
松本愛嬌的、頑皮的喚著。
「隊長?」
他默不作聲,那笑似掐得出水,而她對他笑了。沉默一晌,他說。
「下不為例。」
松本還是笑了,知道他動搖得厲害,她這一聲呼喚;緊要關頭她喊不出來的。
後來松本轉回攤位,取了兩支串燒回來,一隻遞給他,邊笑著說隊長啊,覺得好吃要贊助我們喲,我們這次可是卯足全力要整垮……啊不對是要娛樂所有的隊員的,然後賊兮兮的說好啦,說實話,她有做口袋名單。
調皮如她,如此令他頭疼,松本幹架到別隊去,他也還是要負責調解的。看她喜上眉梢的講著她準備要如何作弄隊員,像人見這種的一定要整死他,但是像御手洗那樣的就難辦了,隊長你也知道他平常沒要跟人結怨,可他那個性就是有仇家,仇人還特多……日番谷聞聲突然笑了起來,想起御手洗那耍寶又率直的模樣,他說,不如妳幫他想個辦法躲。松本湊到日番谷身邊悄悄的附在他耳邊說,可是隊長,我剛好也想找他算帳耶,日番谷故作無事狀的回說,啊,那御手洗只好自求多福了,松本一聽又有些苦惱了,她趴在他右肩,像金魚一樣的吐氣泡,未久才呻吟的直嚷嚷,可是我不想看到他很慘的樣子啦,我不要這樣啦,日番谷聞言側著頭說,那麼當妳覺得御手洗開始慘的時候,就把眾人的焦點轉移到其他人身上,這剛好是妳所擅長的。
松本一聽樂了,她倏地起身看著他說,我的煩惱解決了,日番谷啊了一聲,然後也看著她說,妳該吃飯了。
那天晚上,他們在食堂吃燉飯。
人各一邊,她碗裡的菜便多了起來。她還沒吃完一口,新的菜又堆上來,松本正想隨便咀嚼一下就要吞,卻給他喝住,看著他的霸權,她不由得鬧起脾氣來。
「菜這麼多怎麼吃?」
「一口一口吃,」他從容且不容置疑道,「一定會吃完。」
「就不,」松本也乾脆,在他面前,她也要擴充一下領土,「不想吃,也吃不下……」
「吃不下再給我吃。」
松本聞聲一震,知道自己不曾有過這種溫存。然而確實沒有嗎?上週一次慣例性的隊長聚餐,他離總隊長最近,被夾進京樂、浮竹、卯之花這些年長的隊長中,圍困在生硬的話題裡。在他側坐的她,不時向京樂使眼色,當後者引開山本總隊長的話鋒,她便碰碰他的手,示意他進食。當日番谷必須表達意見時,她便不動聲色的把自己餐盤內好消化的食物放到他盤裡,一樣一樣移過去。
最後一項出現在日番谷漆盤上的,是她咬了一口的山藥。
他瞥她一眼,松本偏著頭,甜膩的將臉一皺:聚餐上有不准將盤內食物剩下的規定。
他用筷子飛快地夾起那段山藥,看到月牙形缺口上整齊的牙印,邊緣沾著一排極細的粉色透明膏,他轉頭看她,松本原本無賴的臉突然不好意思的笑了,她指自己的嘴唇,以食指和拇指作勢一掐,左手做了一個抱歉的姿勢。塗在那片優美的豐唇上的,是透明粉紅的唇蜜。
她不要的菜,他放到最後才吃。日番谷看她已經在食堂內走動,搬來她用以備糧的空桶子──根本在藏零食的,脅迫輪值的隊員明天採買糧餉時必須帶去,順便幫她排隊,啊還有那個哪家的什麼什麼你一定要給我帶回來……較真的模樣使日番谷有了笑意。她晚餐吃不下太多東西,他還是半強迫的把她給餵飽了,看著菜不住變高的她,臉孔原本冷著,神情卻意外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仍舊是為難的、溫順的努力執行,那嬌憨的模樣,使他非常心折。
她咬過的蘿蔔上,帶有唇蜜的甜香。
花果氣味的甜香頑皮的煽動著,在味覺裡拉出一條分水嶺,他再也吃不出其他氣味。灌了幾口水,口乾舌燥,那香仍然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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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中午,十番迎來了變裝活動的抽籤日。
午膳時,大家已各自抽籤,一週之後須正式在十番大堂換裝。
進行抽籤時,一票人根本已經玩瘋了,每每一個隊員抽籤,就有一群人圍觀看籤,或發出一陣爆笑,或一陣激情的嚎叫,簡直吵翻天。
現在,三席故作友善的主持著大局,一面難以控制的露出等著看好戲的垂涎模樣,引發大家一陣撻伐:皆川你這臉超猥瑣的,或吐槽皆川你用這種臉主持也太變態。但畢竟是三席,鎮得住場子,他欽點了竹添與人見輔佐,擺明要大家默哀。
浩大的陣仗裡,尚未抽籤的蓼科自人群中脫身,完全不想回顧同僚們那化為厲鬼、不推人落水死不罷休的可怕嘴臉,這位行事低調的五席,還沒走到松本身邊,她已亮出手中的籤,得意的咧開嘴。
「我準備了芭蕾舞衣給他。」
松本的神情無比驕傲。蓼科再也忍不住笑意,並識時務的保持緘默:不過問籤的來源。
「櫻井可能要哭著回家了。」
「不要說我狠,人見出手更狠,」她嘖嘖有聲,「他那邊準備的可是女用和服!連麵粉和口紅都備好了,心機真重,我現在就等著看是誰人中標。以人見那種性格哦,他鐵定還會要求人家拔眉毛,縮小腹,務必裝扮到完美。」
到底是在友愛同僚還是報仇呢?
「副隊的籤還沒被開出來吧?」
「那個啊,是誰抽中都無所謂呦,我去抽了佣金,」她以手指比劃著錢幣的象徵,笑得十分狡猾,「這下子我的特休假有、旅、費了!」
自己被開盤,也趁機從中撈油水,籌了自己要去玩的旅遊資金,真是不放過任何作樂的機會。
「學姐妳也未免太……」
松本聳肩。
「吉良他們怎麼樣了?」
蓼科沉吟了一下,「不能說好,但也不算糟,目前抽到三番的是我們隊上的鬼島和前川,鬼島不太會費心整人,但前川就難說了,畢竟……」
「我懂、我懂,前川是脫線小姐啊,」松本瞇著眼看向蓼科,眼底儘是鮮豔的、流轉的光芒,「她的不可預測性,到底會變成災難還是救贖,只能請吉良他們自己祈禱囉?」
松本與蓼科看著前方的人群,聽隊舍屋簷上與廚房衝到大堂裡的一片驚呼,只見牧山帶頭高喊,給眾人圍住的佛生轉頭就要逃,讓大家不懷好意的拉住了,竹添一個眼神過來詢問,櫻井回頭說了些什麼,引起竹添與皆川形象全無的大笑,連人見也罕見的露出了取笑般的笑容。
蓼科取了茶水回來。
「學姊想過嗎?自己的未來。」
「是什麼的?」
「妳的感情。」
知道自己這位學弟一直以來都關心自己,只是不提,松本噯了好大一聲,午間的食堂人聲鼎沸,日光照著隊士們發著光的臉。
「我不可能自己跑去虛圈向銀要交代啊,但如果誠實的表達出煩惱或傷心,隊長是一定會管的,他會叫我去找銀吧?」松本的話聲漫不經心,狡黠的表情卻有些正經,她看向前方,沒有注視蓼科,「以他的個性,還會留下來替我斷路,絕對不會讓屍魂界的追殺部隊攔下我,即使派來追我的人是朽木隊長或更木……這樣怎能走得了啊?這樣我不就更加擔心了嗎?」
蓼科輕輕的笑了。
「我剩下唯一的路大概是去裁判所,跟審判長說我要控告日番谷隊長,都是隊長對我太好所以誤了我一生……大概會變成那樣吧?」
蓼科笑說,被您說到連我都感到贊同了。
驀然,一片落雷似的歡呼聲炸開,皆川在大堂前扯著嗓門大喊,松本副隊的籤終於被開出來啦!是西園寺抽到的!副隊要穿的是女形的服裝!隊員們一陣激動,又叫又跳的,皆川繼續喊,雖然跟大家期待的有差距但還是令人振奮的結果!熱烈的歡呼聲中,隊員紛紛跑來松本身邊,七手八腳的將她扛起來,像孩子歡天喜地的過節,臉上如此明亮、如此歡喜。
此時這位十番的活動總籌、番隊的副隊長,平時總會挑起冷銳豔麗的眉眼,眸子又犀利,又照眼,但現在,表情恬靜柔和,像擁有孩子的母親,沒轍的苦笑了。皆川快活的喊著,今天不醉不歸好不好?十番隊員紛紛回喊,好──竹添也搶上領臺喊,給勞苦功高